厨房传来水壶烧开的鸣笛。王小弟踮着脚够吊柜里的铝饭盒,不锈钢勺子稀里哗啦掉了一地。阿玉冲进厨房时,他正把卤牛肉往饭盒里塞,油汁顺着指缝滴在蓝布围裙上:“我妈说要给大家带路上吃的,昨儿卤了三斤牛腱子呢!”
铝饭盒的盖子怎么也扣不上。阿玉蹲下来帮他压实牛肉,忽然发现饭盒底层垫着张泛黄的糖纸——那是王小弟攒了半年的橘子糖糖纸,边角都磨出了毛边。去年冬天他发烧住院,护士给了颗橘子糖,从那以后他就把糖纸小心翼翼夹在课本里。
“带上吧,”阿玉把糖纸抚平,“路上嘴馋了还能闻闻甜味。”她抬头看见王小弟耳朵尖红了,正想说什么,窗外突然飘来杨树叶的沙沙声。陈默站在院子里,手里攥着团麻绳,正在给藤箱加固边角,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墙根那丛疯长的薄荷上。
张婶抱着叠好的衣物从屋里出来,臂弯里的蓝布衫滑了下来,露出里面裹着的油纸包。阿玉接过油纸包时,闻到淡淡的桂花香——那是张婶亲手做的桂花糕,用的是去年秋天收在玻璃瓶里的桂花。油纸包边角渗出点点油星,在青石板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得用 tin 盒装着,”李叔公不知何时拿来个印着牡丹花纹的铁皮盒,“油纸包容易散。”他把桂花糕小心翼翼放进铁盒,又往缝隙里塞了团干净的棉絮。老人的手指关节有些变形,捏棉絮时微微发颤,阿玉看见他袖口磨出了毛边,里面露出件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
林晓棠举着手机从走廊里冲出来,屏幕上晃着张民宿的照片:“你们看!房东说院子里有葡萄架,晚上能在下面喝茶!”她的帆布包终于合上了拉链,却在侧面口袋里露出半本《山居岁月》,书页间夹着片干枯的枫叶——那是去年秋天她在栖霞山捡的,说是要留着做书签。
陈默突然蹲下身,从藤箱底摸出个牛皮纸信封。信封边角被摩挲得发毛,里面掉出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女人抱着个婴儿站在老槐树下,婴儿手里攥着朵刚摘的槐花。阿玉认出那是陈默母亲二十年前的照片,背景里的老槐树去年被台风刮倒了,如今只剩个树桩长着青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