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擦着路基刹住时,刘强的太阳穴撞在车窗框上。他顺着秦风的目光看去,雾蒙蒙的河滩上有七八个人影在晃动,暗红色的安全帽时隐时现。
“那是赵工头的施工队?”秦风已经跨出车门,夹克衣角被风吹得翻卷,“不是让汛期前停工吗!”
刘强追上去时,听见自己的皮鞋跟卡进碎石缝的声响。河风刮得人睁不开眼,他眯缝着眼睛看清混凝土搅拌车上的“长河建材”字样,心里咯噔一下。秦风的黑皮鞋已经陷进泥里,正在和戴金链子的赵工头对峙。
“秦书记您听我解释……”赵工头的金牙在晨光里闪了闪,“就是趁着枯水期补两道临时护坡,绝对没动主河道!”
秦风弯腰抓起把砂石,暗灰色的颗粒从指缝间簌簌落下,“这是你们石料场的尾矿砂吧?《河道管理条例》明令禁止用这种材料。”他突然把砂石拍在搅拌车挡板上,啪的一声惊飞芦苇丛里的白鹭。
刘强摸出笔记本上前打圆场:“赵工,上个月协调会明确说过,所有护坡工程要等试点审批……”话没说完就被秦风截住。
“现在就拆。”秦风掏出手机,“要不要我给水利局执法大队打电话?”
赵工头的脸涨成猪肝色,金链子在领口勒出红印。刘强看着他摸出手机走到远处打电话,压低声音劝秦风:“招标保证金还在他们公司账上压着,真要闹僵了……”
“老刘,”秦风忽然指着对岸,“看见那丛歪脖子柳树没?那些柳树的根系就被暗流冲得露出来了。”他鞋尖碾着砂石,“现在土腥味里混着柴油味,你闻不出来?”
刘强深吸口气,鼻腔里充斥着河水的腥气和隐约的化工味。他望着秦风走向施工队的背影,忽然想起上周暴雨夜巡堤时,这位书记能闭着眼说出哪个桩号有蚂蚁窝。
半小时后车子重新上路时,刘强的皮鞋糊满泥浆。后座的材料袋上沾着河滩的枯草,秦风正用湿巾擦手,指甲缝里还留着砂石的灰痕。
“刚才那段加进补充材料。”秦风把湿巾团成球,“特别是尾矿砂的样本,到省里找检测机构出份报告。”
刘强记笔记的手顿了顿,“试点申请主要看技术方案,这种具体施工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