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岁的炭盆里煨着橘子,橘子的表皮在炭火的烘烤下焦黑处渗出蜜汁,那蜜汁顺着橘皮流淌下来,滴落在炭火中,溅起一小片火星。秦风从兜里掏出手机,给父母展示手机里的羊镇雪景。镜头缓缓扫过办公桌时,母亲突然指着角落,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这不是你六岁搭的木头枪吗?”窗棂外的月光如水般淌进来,洒在父亲连夜拼好的辽宁舰模型上。包装盒上的价签写着“特价199元”,那简单的几个字却仿佛承载着父亲对儿子深深的爱。
破晓的鸡鸣声像是一把利剑,扯开了新年的帷幕。秦风推着自行车出门,车把上挂着母亲手织的棉布兜,里面装着十二个染红的喜蛋。车铃铛锈住了,每按一下,响声就像患了风寒的咳嗽,带着一丝沙哑和沧桑。
裁缝铺王姨硬是把枣花馍塞进车筐,笼布蒸腾的热气在她的睫毛上凝成霜。她笑着对秦风说:“大学生镇长,给念念这对子?”秦风仰头辨认褪金的字迹:“白雪红梅辞旧岁,和风细雨兆丰年。”横批“向阳门第”被晒成了淡粉色,在阳光的映照下,别有一番韵味。
村口老槐树下,退休的周校长正在写春联。冻裂的砚台里,墨汁结着冰碴,狼毫却在他的手中舞得遒劲有力。“春风大雅能容物,秋水文章不染尘。”老人写完最后一个字,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然后将联纸递给卖豆腐的老张头,笑着说:“你孙子今年考研,这个合适。”
三叔公家的火塘烧得正旺,松枝在火中噼啪炸响。混血小侄女艾米丽蜷在竹摇篮里,金发上别着母亲缝的虎头帽,显得格外可爱。“叫舅爷爷。”表姐握着她的小手作揖,银镯在火光里晃成流星。孩子吐出串意式腔调的“酒耶耶”,满屋笑翻了粗瓷碗里的米酒。
退伍的堂哥展示着他的炮弹壳花盆,铜绿深处嵌着波斯菊种子。“在炊事班学的,”他自豪地给秦风看手机照片,“团长办公室都摆着我种的蒜苗。”熏黑的吊锅里煮着陈皮花生,表嫂偷偷往秦风兜里塞了把炒南瓜子—还是小时候偷瓜被逮时兜里藏的那种,那熟悉的味道瞬间勾起了秦风的童年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