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是跟着陈嫂挤在狭小的下人房,汗味和樟脑丸的气息混杂,是她对红港最初的嗅觉记忆。
后来敏敏出生,睡在她身旁的人变成了苏心悠。
她是闻着苏心悠身上的味道长大的,从最初干净清爽的皂香。
到后来偷偷用零花钱买的水果味沐浴乳,甜甜腻腻的,像夏日里熟透的芒果。
再到苏心悠毕业上班后,社交意味浓重的香水气息。
无论苏心悠身上的味道如何变幻,那个不变的温热触感,始终是她夜里最安稳的归宿。
也是她在异乡漂泊岁月里,唯一的慰藉。
她又梦见苏心悠出事的那晚,她终于有了自己的房间,那张床只剩下她一个人。
迷迷糊糊睡去,夜半时分,手臂却像过去十年那样,习惯性地朝靠门的那一侧摸过去——那里是苏心悠睡的位置。
指尖触及的,却只有一片冰凉,冷得像墓碑的温度。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忍不住蜷缩起身子,压抑地哭出了声,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呜咽破碎。
一具温热的胸膛自身后贴了上来,有力的手臂轻轻环住了她颤抖的肩膀,将她整个拢进怀里。
那怀抱意外地让人安心,又温柔得不可思议。
可她混沌的意识里只抓住了一丝久违的暖意,几乎是立刻就认定,那是心悠回来了,是她舍不得她,所以回来了!
顿时喜极而泣,她不管不顾地转过身,也紧紧地热烈地抱住了‘她’。
后半夜,她睡得从未有过地安稳踏实,一如过去姐妹相拥的每一个夜晚,心里的空洞都被填满了。
……
此时此刻,坐在轿车后座的苏慕春鼻尖酸胀,眼眶瞬间就红了。
昨夜拥她入眠的,给予她无尽慰藉的,哪里是早已香消玉殒的苏心悠,分明是丁嘉朗!
曾祥又一次打断了她翻涌的思绪:“苏小姐,到了。”
苏慕春抬起朦胧的泪眼,望向车窗外,灰扑扑的唐楼挤挤挨挨,挂满了晾晒的衣物,确实是她暂住的那一片旧区。
曾祥正要推门下车。
“等等!”苏慕春喊住他。
她对上后视镜里曾祥探询的目光。
“曾叔,麻烦你……”她顿了顿,“麻烦带我去见丁生。”
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明显愣了一下,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蜷了蜷。
顷刻他便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只是语气似乎比刚才轻快了几分:“好的,苏小姐。”
*
苏慕春又回到了圣德医院。
今天是丁嘉朗一周一次的出诊日,没有预约就无法见到他,但曾祥给她弄到了最后一个预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