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血腥气与焦糊味如同沉重的铁幕,死死压在凉州城的上空,几乎令人窒息。
连续数日的惨烈厮杀终于到了尾声,叛军如同被抽去了脊梁的野狗,在城下丢下层层叠叠的尸体和破碎的兵刃,仓皇地向南溃退。
残阳如血,将城头那些浴血屹立的身影拉得极长,投射在布满刀痕箭孔的斑驳城墙之上。
“赢了…我们守住了!”一个浑身浴血、左臂软软垂下的老兵猛地将卷了刃的环首刀狠狠插进脚下染血的城砖缝隙里,嘶哑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穿透了弥漫的硝烟。
这声嘶吼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城头压抑到极致的死寂。
“凉州赢了!”
“我们赢了!”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夹杂着痛哭与狂喜的嘶吼,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汇成一股撼天动地的洪流,冲散了笼罩城池的死亡阴云。
疲惫到极点的士兵们互相搀扶着,用尽最后的气力捶打着残破的胸甲,或是高高举起手中残破的兵器,任由滚烫的泪水冲刷着脸上干涸的血污。
城内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幼,也纷纷涌上街头巷尾,爬上残垣断壁,朝着城头的方向,用沙哑的喉咙发出最真挚的呐喊。
劫后余生的狂喜,在每一张布满烟尘与泪痕的脸上肆意流淌。
然而,在这全城沸腾的喜悦浪潮中心,凉州城的定海神针之一,北城指挥韩牧野,却像一尊沉默的铁像。
他身上的玄铁重甲早已被血污浸透,凝结成暗红的硬壳,几处深可见骨的创口仍在向外缓慢渗着粘稠的血。
他一手拄着那把曾斩下无数叛将头颅的断岳刀,刀尖深深没入脚下的砖石,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另一只手死死按在剧烈起伏的胸口,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牵扯着内腑的伤势,带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牧野!”一道染血的青色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穿过欢呼的人群,稳稳落在他身旁。
苏月禾的发髻早已散乱,几缕青丝被汗水黏在苍白的脸颊上,那双平日里温润如春水的眸子此刻布满血丝,写满了无法掩饰的疲惫与深深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