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牧野低着头,佝偻着背,继续搬着冰冷的石块。但他的心,却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铁块,在愤怒和悲悯中反复灼烧、锻打!
他眼角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老刀把子”和那几个隐忍的年轻人。他知道,这个看似麻木的矿坑里,一股沉默的、压抑到极致的力量,正在汇聚,如同地底奔涌的岩浆,随时可能喷薄而出!
清理完塌方的碎石和血迹,劳力队伍被驱赶着继续深入。韩牧野故意放慢脚步,渐渐落到了队伍末尾,靠近了同样落在后面的“老刀把子”。
两人沉默地拖着矿车,在昏暗污浊的巷道中前行,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矿车轱辘的摩擦声。
“老哥…”韩牧野用极低、几乎只有气声的语调开口,模仿着老矿工的口音,“刚才那俩兄弟…太惨了…这日子…真他娘的不是人过的…” 他的声音里,刻意带上了一丝压抑的哽咽和同病相怜的绝望。
“老刀把子”身体微微一僵,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前后。巷道幽深,监工在稍远处不耐烦地催促着前面的人。
过了几息,一个沙哑、仿佛从砂砾中磨出来的声音才低低响起:“…命…贱…在这黑石岭…命…比石头还不值钱…” 他的语气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但韩牧野敏锐地捕捉到,这悲凉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恨!
“难道…就没人管?…就没人…敢反抗?” 韩牧野的声音带着试探性的绝望,更像是在绝望中寻找一丝微光。
“反抗?”“老刀把子”的脚步顿了一下,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如同黑夜中的寒星,瞬间又熄灭,重新变得浑浊不堪。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呓语般的沉重和某种隐晦的暗示:
“黑石岭…深着呢…吃人的…不止黑熊…上面…还有金乌老爷…还有…更大的天…反抗?…拿什么抗?…鸡蛋碰石头…找死…”
他看似在说丧气话,但那“鸡蛋碰石头”几个字,却咬得异常清晰,仿佛在强调着力量对比的悬殊,又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可是…咱们,就这么等死吗?” 韩牧野的声音充满了不甘和压抑的痛苦,“看着兄弟们…一个个…像狗一样被拖出去…” 他故意提起刚才的惨状,试图进一步刺激“老刀把子”。
“老刀把子”沉默了。巷道里只剩下两人沉重的脚步声和越来越压抑的呼吸。过了许久,就在韩牧野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那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再次响起,语速极快:
“想活…想报仇…光有恨…不够…得…等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