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了,这根本不是效忠,这是赤裸裸的交易。
用他的尊严,用大汉的国玺,来换取暂时的安宁。
良久,良久,他那疲惫而无奈,带着一丝自嘲与悲凉的声音,再度响起:
“取笔墨来。”
一封赦免杨奉及其部众往日所有罪责,肯定其救驾之功,并正式册封其为“兴义将军”的诏书,很快便由天子亲笔写就。
每一个字,都仿佛是用他自己的血泪写成。
当那枚代表着大汉至高无上权柄的传国玉玺,被身边同样瑟瑟发抖的内侍,用颤抖的双手盖在竹简之上时,那一声沉闷的印记,仿佛是敲在了大汉王朝最后的棺木之上。
杨奉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无法抑制的狂喜。
他双手颤抖地接过那份沉甸甸的诏书,如获至宝,甚至小心翼翼地吹了吹上面尚未干透的朱砂,这才郑重地揣入怀中,而后连连叩首,声音响亮而真诚:
“臣!谢陛下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而,当天子再度以一种命令的口吻提出要前往颜良军中时,杨奉却依旧跪在地上,不肯起身,如同一块焊死在地上的顽石。
“陛下,诏书虽下,但军心未定,臣还需时间安抚。再者,颜良所部,虎狼之师,骄横跋扈,臣实不敢让陛下以身犯险。”
他眼珠一转,提出了一个看似万全,实则彻底断绝了刘协希望的折中方案:
“依臣愚见,臣愿亲自护送陛下前往洛阳。颜良将军的大军,可在我军之后远远跟随,以为策应,如此前后呼应,方能万无一失。”
天子刘协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他知道,自己依旧是个人质,只是换了一个稍微“忠诚”一点,懂得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包装自己野心的看守者。
他无力地挥了挥手,连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派出身边的内侍,将自己的“口谕”原封不动地传达给远处的颜良。
除了让他率军跟随之外,刘协还用尽了自己最后的权柄,声音冰冷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补充:
“另传朕旨意,李傕、郭汜,以下犯上,形同作乱,罪不容诛!命颜良即刻率军,将此二贼,就地驱逐!”
他要用这把新来的刀,去砍那两头旧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