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渊与麋竺的分歧就在于,前者认为太仓的功能仅仅只是供应就近的军事行动、接济贫寒、平抑粮价、防备灾荒歉收之年。而麋竺却不愿荒废宝山,试图让太仓除了粮食以外,还可以储存其他财货,凭借着各地太仓建成后海量的存储,使他得以在大范围内调动各种资源,通过商业活动为官府谋取巨利。
按照麋竺的设想,平准监负责采访物价市价,太仓负责仓储物资,均输监负责居中贸易,凭借官府的力量,一年可获十数亿而不损民力、不夺民财。
然而国渊为人保守谨慎,不肯将常平仓这样的民生大事交给麋竺这个商人当做生意的本钱,于是两个人近日里便为此事争执不休。尤其是国渊曾随管宁在辽东避难,有过一段相处患难之情,因为管宁的无妄之灾,国渊情绪不佳,与麋竺的口角也比以前更多了些。
“还是国子尼为人持重,麋竺到底是商贾习气,一味求财,以为财货足则能治天下。可朝廷治理天下万民,涉事纷纭,又岂止‘财’这一字?”刘虞听完了大司农内部的意见相左,好笑的摇了摇头,接着问道:“你是如何以为的?”
“儿子究竟如何以为,其实并不重要。”刘和也不隐瞒,苦笑着说道,父子俩才几年不见的功夫,刘和的眼角就生出了些细微的纹路:“重要的是他们会争出什么结果来。”
“你这话是何意?”刘虞不明白。
他当然不能设身处地的理解刘和的困境,因为有冒险出关、为皇帝争取关东援军的早年情谊,刘和年纪轻轻便深受皇帝重用,很早便担任中二千石的大司农,直至今日。有皇帝的坚定背书,刘和坐上九卿的位置简单的只需一纸诏书的程序,可有些位置坐上去容易,办起事来却很难。
最开始倒还好,他资历虽浅,但第五巡、王绛、贾诩都是脾气好、善于明哲保身的人,也乐于亲近态度谦逊、背景深厚的刘和,加上他办事足够勤恳认真,这才慢慢扎稳脚跟。可随着第五巡等人的接连调任,新任太仓令国渊、劝农令郑浑无不是大儒、名士,均输令麋竺与外戚王氏、甚至与天子沾亲带故,手底下一数全是硬茬,刘和自己的面子还没别人的名字大,有时说的话哪里会使这些前辈们服气?
“你到底是资望不足。”刘虞知道原委后,叹息道:“当年董卓为了笼络我,径自拜你为侍中,已经招致非议。如今又是身居卿位,以晚辈之资、九卿之位去管前辈,难免会有人把你看轻。”
年轻、才薄、人微,这些都是刘和的短板,他三十出头便是九卿高位,前途无量,得来轻而易举;担任大司农期间并无卓越的建树,就连当年旱蝗,平抑关中粮价还是他反过来配合麋竺等人做事,后来麋竺经皇帝特许,与太仓、平准三监定期会议,监测社会经济、随时预警非常,并在每个季度联名上奏财政方面的健康情况、以及提供相关经济发改建议、参与调整财政政策——权势几乎超越了其上级大司农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