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习惯了京营的安逸,习惯了勋贵子弟镀金的氛围,习惯了按部就班的操练。
真正的血火厮杀,直面数万如狼似虎、为生存而战的鞑靼铁骑时,他们的纪律能否经受住第一波箭雨的洗礼?他们的勇气能否在云梯搭上城头、敌人狰狞面孔近在咫尺时依旧坚挺?
更别提那三千密云本地守军。
他们熟悉地形,有保家卫土的决心,石镇岳也带得不错。
但装备……陈旧的火绳枪,射速慢,易受潮,在即将到来的残酷守城战中,能发挥几成威力?
他们习惯了传统的守城战法,弓弩滚木礌石,对于陈恪依托火器、强调轮射压制、梯次配置的新战法,能理解多少?执行起来又能有多少默契?
“若此刻是常钰带着苏州新军在此……”陈恪心中无声喟叹,指尖拂过冰冷的城砖。
那支由他亲手锻造的军队,纪律严明如铁,意志坚韧如钢,对火器的运用炉火纯青,更有着对他近乎盲目的信任与服从。
若他们在,陈恪甚至有信心在城下列阵,与鞑靼铁骑堂堂正正地碰一碰!野战尚可,何况守城?
可惜,没有如果。
他所能依仗的,只有这六千成分复杂、良莠不齐的部队,一座并不算险峻的矮城,以及……所剩不多的新式火药。
从鞑靼抵达密云已经两天,通过疲兵之计与那封“战书”,他硬生生从鞑靼数万大军的铁蹄下,为密云、为京畿、为常钰的新军,抢出了整整两天宝贵的时间!
这已是近乎奇迹的成果。
鞑靼那股破关南下、势如破竹的锐气,被他用计谋反复撩拨、挫伤,如同被磨钝了爪牙的猛兽,虽依旧凶悍,却已不复初时的不可一世。
俺答汗的暴怒,既是威胁,也证明了其心已乱。
然而,这一切的铺垫,都是为了即将到来的黎明。
当太阳再次升起,鞑靼大军卷土重来时,将不再有任何试探,不再相信任何花招。
他们只会像受伤的狼群,带着被戏耍的屈辱和刻骨的仇恨,发动最疯狂、最不计代价的猛攻!要用密云城的鲜血和废墟,洗刷他们大汗的耻辱!
到那时,所有的计谋都将失效。唯有血与火的碰撞,意志与勇气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