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数字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在精舍内激起涟漪。
高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既有对陈恪顾全大局的赞许,又有一丝惋惜——他知道陈恪为火药局投入了多少心血。
赵贞吉低垂的眼帘下,精光一闪而逝,这笔意外之财,足以解他不少燃眉之急。
议事之道,贵在有人破冰。陈恪这“三十万两”一出,如同在紧绷的弦上打开了一道缺口,气氛似乎缓和了些许。
徐阶紧绷的神经也略略松弛,目光顺势转向严世蕃——工部掌天下工程,油水丰厚,若能再挤出些银子……
然而,严世蕃那只独眼只是懒洋洋地瞟了徐阶一眼,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讥诮诮弧度。
他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严家,一个子儿也不会出!他今日,就是来看戏的,看这群人如何焦头烂额,看徐阶如何收场!
徐阶心头一沉,暗骂一声“老狐狸”。他目光又投向自己的门生赵贞吉,这位新任户部尚书,掌着天下钱粮,此刻却如同泥塑木雕,沉默得令人心焦。
不等徐阶开口询问,一旁的高拱早已按捺不住。
他性子如火,最见不得这等推诿诿塞责,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直指要害:“徐阁老!不必看他了!户部早已是寅吃卯粮!
去岁至今,京官欠俸已近一年!地方官吏俸禄更是积欠如山!
赵部堂纵有通天之能,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国库眼下能挤出的,满打满算不过八十万两!
加上靖海伯的三十万两,统共一百一十万两!可这赈灾缺口,至少还需一百四十万两!杯水车薪,杯水车薪啊!”
高拱的声音在精舍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锤,砸在众人心头,也砸在帘后那模糊的身影上。
一百四十万两的缺口,如同横亘在前的深渊,令人绝望。
帘后,嘉靖捻着玉圭的手指骤然收紧。
那模糊的身影散发出的气息,陡然变得冰冷而锐利。
他心中掠过一丝不耐与愠怒——若严嵩在此,以那老狐狸的圆滑手段和遍布朝野的党羽,断不会让局面僵持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