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贞一口酒喷出三丈远。
欧阳必进的脸由红转青,正要发作,礼部侍郎罗龙文突然从凉亭踱步而出——这位严世蕃的头号狗腿子,连走路都带着股马屁精的谄媚气。
"年轻人火气别这么大嘛。"罗龙文笑眯眯地打圆场,却把"年轻人"三个字咬得意味深长,"不过...陈会元的文章确实有些...特立独行?"
他转向凉亭,声音突然提高:"下官听说,陈会元在策论中直言'吏蠹中饱',不知...可有实证?"
花园里瞬间安静。
连王世贞都放下了酒杯——这是个要命的指控。在严党把持朝政的当下,"吏蠹"二字几乎等同于指着严嵩的鼻子骂街。
陈恪的后背沁出冷汗,但脸上依然保持着淡定的微笑。
知乎问题《如何在政治斗争中优雅反击》的最高赞回答闪过:【当敌人质疑你的立场时,请用更大的帽子扣回去】。
"罗大人明鉴,"陈恪拱手,声音清朗得能让全场听清,"学生所谓'吏蠹',指的是汉朝桑弘羊时期的贪官污吏。"他顿了顿,突然转向凉亭,"就像徐阁老在《盐政疏》中批评的那样——为政者当'兴利除弊',而非'因噎废食'。"
这一记马屁拍得极其精准——徐阶十年前确实写过批评盐政的奏折,但通篇没提严嵩半个字。
徐阶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罗龙文被噎得一时语塞,欧阳必进却突然阴恻恻地道:"陈兄倒是会引经据典...不过,我听说你与怀远侯府二小姐有婚约?"他故意提高音量,"常家与徐阁老交好,想必...没少指点陈兄吧?"
花园里顿时一片哗然。
这是赤裸裸的暗示——暗示陈恪的会元功名是靠关系!
陈恪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但还没等他开口,凉亭里突然传来"咣当"一声巨响——
王世贞把酒壶重重砸在案几上。
"放屁!"
这位文坛领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衣襟上还沾着酒渍:"老子取士只看文章!什么狗屁关系..."他打了个酒嗝,"陈恪那篇《盐铁论》,老子读了三天没挑出毛病!欧阳小子,你行你上啊!"
全场死寂。
连徐阶都忍不住扶额——王世贞的狂放是出了名的,但没想到能狂到在鹿鸣宴上骂街。
陈恪却盯着王世贞出神——这位在后世传闻中写了《金瓶梅》的文豪,此刻正像个市井醉汉似的为他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