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长安城郊笼着一层铅灰色的雾,李淳风袖中铜罗盘的指针突然开始逆时针急转。随行的弟子陈玄握紧了腰间剑柄,指腹触到剑鞘上刻的北斗纹,掌心仍是渗出冷汗。身后传来捕快王九压低的声音:"李大人,前头就是落马村了。"
村口歪脖子槐树下斜倚着个老妪,竹篮里盛着几枚皱巴巴的杏子。李淳风目光扫过她僵直的脊背——那姿势不像是歇脚,倒像被人用细铁丝捆在树干上的木偶。陈玄刚要开口,忽见老妪缓缓转头,浑浊的眼珠里映着三人倒影,却像蒙着层磨砂玻璃,半点神采也无。
"都看着些,别碰村里东西。"李淳风按住弟子欲摘杏子的手,罗盘指针仍在狂转,"这雾气里有古怪。"话音未落,巷尾突然传来梆子声,"当——当——"三记钝响惊飞了槐树上的乌鸦,老妪猛然站起,竹篮"啪嗒"摔在地上,杏子滚进青石板缝里,竟无半分声响。
王九手按横刀,盯着老妪僵直的背影:"她方才走路时,膝盖没打弯。"陈玄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老妪双臂紧贴身侧,脚尖先着地,脚跟再重重磕在石板上,活像提线木偶被扯着丝线前行。更诡异的是,她踩过的地方,青苔竟在瞬间蜷曲枯黄。
三人悄然跟在老妪身后,穿过三条窄巷,眼前忽然开阔。月光般的雾气里,百十个村民排成整齐的队列,正对着村西头荒废的土地庙缓缓鞠躬。他们动作划一得可怕,弯腰时膝盖发出细碎的"咔咔"声,像是关节处生了锈的铁环。陈玄数到第七个鞠躬时,后颈突然泛起凉意——所有村民的动作,都比呼吸慢了三拍。
"看他们后颈。"李淳风压低声音,指尖点向最近的壮汉。那人后领歪斜,露出后颈处一块暗红色的印记,形如蛛网,中心有个针眼大的黑点。王九倒吸凉气:"这是...蛊毒?"捕快腰间牛皮袋里装着缉拿蛊师时缴的毒蛊,那些虫豸在陶罐里爬动时,尾部就有这样的斑点。
突然,土地庙檐角挂着的铜铃发出清响。村民们同时转身,动作整齐得如同一个人,朝着村后那片枯死的桃林走去。李淳风注意到,他们脚掌抬起时,鞋底竟沾着层薄冰,在青石板上拖出细碎的裂痕。陈玄伸手去扶路边土墙,指尖刚触到苔藓,整面墙突然"簌簌"掉落,露出墙里嵌着的数百个泥人——每个泥人都梳着与村民相同的发髻,后颈处插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
"厌胜之术。"李淳风瞳孔微缩,拾起地上半块泥人,只见泥人腹内用朱砂写着"张狗剩"三个字,正是方才那壮汉的名字。王九突然指着桃林方向:"有光!"透过枯枝间隙,可见林中有座坍塌的山神庙,庙门内透出幽蓝的光,隐约有竹笛声飘来,曲调熟悉得令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