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楚军大营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只有偶尔传来的战马嘶鸣打破这份沉重。营帐内,贺拔岳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把陪他征战多年的长剑,剑柄上缠绕的皮革早已被汗水浸透,呈现出深褐色。
"报——!"一名斥候跌跌撞撞冲入大帐,铠甲上沾满泥浆,"大王,齐州、青州、光州三地急报!"
贺拔岳猛地站起身,案几上的地图被他的动作带起一角。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就像当年在武川城外遭遇柔然铁骑时那般强烈。
"说!"他的声音低沉如雷。
斥候跪伏在地,声音颤抖:"半月前,高欢之子高澄率三万大军渡河偷袭我军后方,三州...三州已全部陷落!城中守军尽数被俘,包括...包括各位将军的家眷..."
帐内瞬间炸开了锅。贺拔岳只觉耳边嗡的一声,眼前发黑。他仿佛看见妻子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看见长子贺拔纬读书时的模样——他们现在都在高澄手中!
"贺六浑,你这个小人!"贺拔岳怒吼一声,声音里夹杂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他猛地拔出长剑,一剑劈断了面前的案几,木屑四溅。随即眼前一黑,重重向后倒去。
"大王!"若干惠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贺拔岳倒下的身躯。他转头厉声喝道:"都闭嘴!传军医!"
帐内顿时鸦雀无声,只有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若干惠将贺拔岳安置在榻上,转头看向帐内诸将,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恐与愤怒。他注意到小将蔡俊的手死死攥着剑柄,指节发白;大将薛孤延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他的独子就在青州城中。
"诸位,"若干惠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稳有力,"此刻慌乱只会让情况更糟。大王只是急火攻心,很快会醒。在此之前,我们必须稳住军心。"
薛孤延颤声道:"可我们的妻儿老小都在高澄手里!若不立即回援..."
"回援?"若干惠冷笑一声,"高澄此举就是要逼我们撤军。从颖州到青州,至少要二十天行程。等我们赶到,只怕早已落入他的埋伏!"
帐外突然传来嘈杂声,隐约能听见士兵们惊慌的议论:"听说青州城破,我娘还在那儿...高澄那厮会不会屠城?我们在这里拼命,家却被人端了..."
若干惠眉头紧锁,大步走出帐外。晨光中,士兵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脸上满是惶恐。他跳上一辆辎重车,高声道:"弟兄们!"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若干惠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恐慌,就像草原上即将溃散的狼群。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他的声音洪亮如钟,"我若干惠的妻儿也在青州!但此刻慌乱无济于事。大王正在商议对策,相信他一定会给我们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