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静得可怕。
那股浓郁的血腥、污秽和草药混合的气味,压得狄莺喘不过气。
她将那个布包放在桌上,烈酒、金疮药、干净的布条,一样样拿出来。
每拿出一样,她的心就沉下去一分。
这些东西,真的能救活一个已经没有人形的血人吗?
她走到榻边,看着昏迷不醒的林琛。
必须先把他身上那些已经和血肉粘连在一起的破布弄掉。
狄莺转身,从妆台的匣子里,取出了一把小巧精致的银剪。
那是她用来修剪绣线的工具,此刻,银光闪闪的剪刃,映出她自己毫无血色的脸。
回到榻边,她蹲下身,浓烈的气味让她胃里一阵翻搅。
她屏住呼吸,伸出手,用剪刀尖,小心翼翼地挑开林琛胸口处的一块破布。
布料早已被血水和脓液浸透,变得僵硬,紧紧地粘在皮肉上。
“嘶啦——”
一声轻响。
布被剪开了,也带下了一小片皮肉。
昏迷中的林琛,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狄莺的手,也跟着剧烈地一抖,剪刀差点掉在地上。
她咬紧了牙关,强迫自己忽略那翻卷的皮肉和下面暗红的伤口。
不能停。
她一剪,一剪,动作从最初的生涩颤抖,变得越来越机械。
污黑的破衣和脏污的绷带,被一片片剥离。
当他整个上半身都暴露在灯火下时,狄莺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不是一个人该有的身体。
从左肩到肋下,一道长长的刀口,皮肉外翻,虽然已经不再大量流血,但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发黑,显然是发炎了。
更可怕的是他那只被木板固定的右臂。
取下木板和布条后,她才看清,他的小臂上,有两个深可见骨的血洞,像是被什么利器对穿而过。
血肉模糊,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头碎片。
狄莺的眼前阵阵发黑,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伤势。
这个人,究竟是怎么拖着这样一副身体,从暗渠里爬出来,还躲过了全城的搜捕的?
“水……”
一个几乎听不见的气音,从林琛干裂的嘴唇里逸出。
狄莺回过神,连忙倒了一杯茶,可茶水已经凉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用指尖沾了些水,轻轻点在他的嘴唇上。
他像是沙漠里濒死的旅人,本能地伸出舌头,去舔舐那一点点湿润。
“李文远……”
他又含糊地吐出三个字,眉头痛苦地纠结在一起。
狄莺的心,被这三个字狠狠地刺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