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狂的量子烈焰骤然熄灭,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掐断。吴刚那膨胀如熔岩巨人的庞大身躯僵立在原地,体表纵横交错的赤红裂痕光芒急剧黯淡、收缩,仿佛即将冷却凝固的火山岩。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毁灭欲,都在看到创口深处那抹幽蓝光点的瞬间,被一股更庞大、更冰冷的洪流冲刷殆尽——那是深入骨髓的恐惧,是足以冻结灵魂的狂喜,是足以将人彻底撕裂的、无边的剧痛。
青娥!
那蜷缩在粘稠黑暗与疯狂愈合物质缝隙中的、残破不堪的量子灵体轮廓,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每一根神经末梢!她的长发,曾如人间最柔顺的绸缎,此刻却如同被暴力扯断的星屑,在幽蓝的光晕中无力地漂浮、散逸。她的身形单薄得近乎透明,边缘不断有细碎的、闪烁着幽蓝微芒的光点剥离、消散,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湮灭在周围翻涌的金色胶质洪流里。更让吴刚心脏骤停的是,那灵体并非静止,而是在极其微弱地、痛苦地……**抽搐**着。每一次抽搐,都有更多的光点逸散,轮廓便模糊一分。
桂树愈合物质那疯狂的蠕动和挤压,每一次都像无形的巨手,在无情地碾磨、撕扯着这脆弱的光影!那树身内部传来的、混杂着青娥呜咽的狂笑声,此刻在吴刚耳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刺耳!那不是模仿!那是青娥真正的、被囚禁在树心深处、承受着永恒折磨时发出的、绝望的悲鸣!被这妖树扭曲、放大,化作了嘲弄他的工具!
“不……不……” 吴刚喉咙深处挤出破碎的气音,巨大的身躯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踉跄着后退一步。熔岩化的皮肤彻底冷却、凝固,变回布满血污和裂痕的凡人之躯,甚至更加枯槁、脆弱。他刚刚凝聚起的、足以撼动月宫的毁灭力量,此刻如同被戳破的气球,泄得一干二净。看着青娥那残破的灵体在愈合物质的碾压下痛苦挣扎,他感觉自己才是被碾碎的那个。每一次灵体的抽搐,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切割。
复仇?毁灭桂树?
那无异于亲手将青娥最后残存的印记彻底抹除!
绝望,如同冰冷的月壤,瞬间将他淹没至顶。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沉重、更窒息。他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头颅深深垂下,抵着沾染自己血迹和污秽的月壤。手臂上那些因量子纠缠而存在的蛛网裂痕,此刻不再灼热,而是传来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的钝痛。
一滴滚烫的液体,混合着血丝和尘埃,从他低垂的眼眶中溢出,无声地滴落在冰冷灰白的月壤上。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不是纯粹的泪,是血泪,是灵魂被碾碎后渗出的残渣。
“对不起……对不起……” 他破碎地呢喃着,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是对青娥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他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冲动,恨自己连她最后一点存在的痕迹都无法保护。
血泪滴落的地方,灰白的月壤并未像之前那样将其冻结。相反,那滚烫的、饱含着极致悔恨、痛苦与……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对妻子刻骨铭心怜惜的液体,竟如同滴入滚烫铁板的水珠,发出极其轻微的“嗤嗤”声,瞬间渗入了月壤的缝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