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簇金焰窜上天际时，护城河的冰面正倒映着万千星辰；赤色牡丹在夜幕轰然绽放，金蕊银瓣纷落如雨；接着是靛蓝的锦鲤摆尾跃过银河，尾鳍扫落的星子化作流萤，照亮了城楼下仰着头欢呼的稚童们。
“娘亲，是凤凰~”萧华昭喊了一声，季云婵偏头冲她笑了笑；小姑娘这几日经常看见季云婵的吉服，上面都绣着凤凰，就记住了；但见朱红焰火凝成的神鸟展翅九霄，每根尾羽都缀着翡翠色的光点；当凤凰掠过明月消散时，新的烟花升起，忽然散作百鸟，紧接着是燕雀衔着桃枝、喜鹊捧着寿桃的烟花，最后一放，是化作"海晏河清"四个篆字的烟花悬在天幕。
季云婵忽然觉得掌心一暖；太初帝将她的手包在龙纹袖中。
“愿陛下万岁！娘娘千岁！”欢呼声如春潮漫卷；卖炊饼的汉子把儿子扛在肩头，小男孩数着烟花却总被新绽的光华打断；绸缎庄的老板娘扶着年迈的婆婆，老太太缺了牙的嘴笑得合不拢；几个太学生挤在茶楼栏杆边，争论着方才的《海晏河清》用了哪种火器配方。
礼炮轰鸣中，太初帝望见季云婵眼角水光；她正凝视着某个在人群中蹦跳的小丫头——那孩子戴着虎头帽，手里的麦芽糖画成了小兔模样，“若是长平还在...”太初帝在震天声响中贴近她耳畔，“来年上巳节，让掖庭多挑些伶俐的孤女进宫陪昭昭解闷可好？”季云婵眨了眨眼睛：“再看吧，昭昭还小，等大些，再挑吧，现在挑，又不能挑年岁太大的，小的又不会伺候人，大一些的，我怕昭昭暗地里被欺负。”太初帝觉得季云婵有些想多了，有执疏在，怎么会被欺负，但转念一想，其实也不无道理，小孩子观念没有树立好，是要出问题的：“听你的。”
最后一朵九重莲华绽开时，雪又开始落了；粉似的火星混着琼花，落在禁军甲胄上，落在百官玉带上，落在百姓新裁的棉衣上；太初帝望着朱雀门下涌动的人潮，忽然想起十九年前登基那日，礼官唱诵的“山河永固”；大抵就是现在这般盛景，是作糖画老人铜勺里的蜜，稚童怀中的炮竹，老丈酒葫芦里温着的屠苏。
当九门钟声在雪夜荡开涟漪，帝后并立的剪影映在朱墙上；宫门缓缓打开，帝后乘坐御辇回乾清宫，新年帝后是要在乾清宫留宿三日的；群臣恭送帝后离开后，向太子、宸王、平南王等人行礼拜别，各自回府，长达七天的休沐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