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宇的雨衣帽檐在狂风中翻飞,雨水顺着脖颈灌进工装服。眼前的海湾像一锅沸腾的铅水,三艘漆着红白条纹的工程船正破浪而来。领头的“海神号”船艏站着个魁梧身影,探照灯扫过时照亮他左脸的疤痕——那是2015年柔佛州抗洪留下的勋章。
“新加坡朋友!”船长操着混了福建腔的马来语喊话,暴雨中每个字都像掷出的铁锚,“记得你们送来的抽水泵吗?”他身后的水手掀开防水布,六台潜水机器人闪着幽蓝的指示灯滑入海中。
陈工程师的平板电脑突然震动,修复进度条从17%开始龟速爬升。刘宇看着实时画面:机器人的机械臂喷射出乳白色树脂,遇水膨胀成蜂窝状补丁,精准贴合在钛合金管道裂缝处。这种挪威船级社认证的材料,此刻正被马来西亚人用来修复中国制造的管道。
“钛合金扛得住腐蚀,却防不了藤壶。”陈工程师突然开口,金丝眼镜蒙着层水雾,“你那个渔民老头往水泥里掺海藻的法子……”他抹了把屏幕上的雨水,“或许该用在防护涂层上。”
刘宇的防水手机在此时震动。视频接通时,吉姆的脸占满屏幕,老人正跪在澳洲礁盘上种珊瑚,马克的镶钻手机壳在背景里晃来晃去。“后生仔!”吉姆举起个布满凹痕的钛合金板,这正是深圳湾基座的边角料,“这玩意儿被珊瑚幼虫当产房了!”
修复进入第四天,滨海湾成了露天国际工厂。马来西亚船员搬来柔佛特产的橡胶密封圈,越南焊工阿勇贡献了祖传的鱼鳔胶配方,东方联盟工程师调试着改进版树脂喷射器。刘宇蹲在甲板上调配新型防护涂层:吉姆寄来的海藻粉混着新加坡国立大学研发的纳米材料,散发出诡异的芥末味。
“试试这个。”陈工程师扔来罐喷漆大小的密封胶,“汉斯国的货,专防藤壶。”刘宇瞥见标签上的骷髅标志。这是种生物抑制剂,会杀死所有附着生物。他默默把罐子踢进工具箱深处。
深夜,暴雨暂歇。刘宇在探照灯下观察试验样本:涂着海藻涂层的钛合金板上,藤壶幼虫正在形成规则的环状群落,而德国密封胶处理的表面死寂如月球。他突然抓起角磨机,在两种涂层交界处刻下波浪纹。
第七日的朝阳刺破云层时,刘宇站在金沙酒店57层的玻璃幕墙前。监测屏上的数据让他眼眶发热:气温下降2.3℃,滨海大道上的行人摘下了遮阳伞;能耗降低41%,隔壁金融区的用电曲线出现十年首个波谷;水温恒定7℃,取水口附近的珊瑚开始分泌钙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