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钎往铜壶底一捅,冰水"滋啦"汽化成雾,白茫茫的水汽里露出壶内壁刻着的契丹文——"水缓则时迟",字迹跟韩微靴底密信如出一辙,撇捺间还带着漠北风沙的糙劲儿。
最绝的是那个"迟"字最后一笔,还带着个小小的狼头标记,正是北汉官印的样式。
韩微挑帘进来时,斗篷上还沾着河岸的冰渣,在烛光下闪闪发亮。"更深露重,苏先生好雅兴。"他靴跟碾过地上的紫羽,碾出抹诡异的蓝光——是磷粉!
这厮果然在羽毛上做了手脚。我手机镜头对准他腰间,香囊的鎏金扣眼映出刻漏房的铜壶——那壶身上狼头纹路跟北汉官印严丝合缝,獠牙正好咬住壶嘴的蓍草,连獠牙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子时的梆子声突然提前炸响,惊得屋外树上的寒鸦扑棱棱飞起,王彦升手一抖,铁钎"当啷"掉进铜壶。
赵匡胤的蟠龙棍"咚"地杵在青砖地上,震得铜壶里的水线猛跳三寸:"韩都统,寅时三刻的军报来得早啊?"
老赵的浓眉挑得比屋梁还高,嗓音比外头的北风还冷,他身后亲兵捧着的沙漏才刚漏完第二更,细沙还在慢悠悠地往下淌。
苗训突然癫痫发作似的蹦上供桌,浑天仪的铜环指着韩微的束发金环:"贪狼犯岁!奸佞乱时!"
供桌年久失修,被老道跺得"嘎吱"惨叫。香炉里积的陈年香灰扬起来,在月光下织成张灰网。
韩微的拇指在刀柄上摩挲,镶绿松石的刀镡映出我手机屏最后的蓝光——电量图标已经变成个咧嘴笑的骷髅头。
老道喊得太用力,道冠上的铜钱"叮当"乱响,有几个崩飞出去,正打在韩微脸上。最绝的是那枚"开元通宝",不偏不倚卡在了韩微的牙缝里,活像给他镶了颗金牙。
铜壶突然"咔嚓"裂开道缝,掺了硝石的冰水汩汩外涌。王彦升的铁钎"当啷"掉进水里,炸起团绿火,把韩微的斗篷燎出个狼头形状的窟窿。
王彦升慌慌张张去捞铁钎,指尖刚触到水面就"嗷"地缩回来:"烫!比俺婆娘的洗脚水还烫!"
这厮反手去拔刀,却拽出截冻硬的马肠——早被我换成栓更漏的皮绳。马肠在烛光下泛着油光,活像条死蛇,把韩微恶心得直甩手。
碎屏最后的蓝光里,《清明上河图》的虹桥轰然崩塌,桥洞下浮起半块带"检"字的玉珏,正拼上韩微怀里那枚"点"字残片。
玉珏拼合的瞬间,手机彻底黑了屏,但我知道——这"点检"二字,马上就要变成现实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的破锣嗓子在街尾响起,寅时的北风卷着冰碴扑灭绿火。黑暗中有靴底抠刮地砖的刺耳声响,我知道韩微在找那封没烧完的契丹密信——狼头火漆正在冰水里慢慢化开,混着香灰凝成滩黑泥。
寅时的北风卷着冰碴扑进来,吹灭了最后一盏油灯。黑暗中,赵匡胤的嗓音震得房梁落灰:"天要亮了。"
三百亲兵的铁甲碰撞声如潮水漫过门槛,淹没了韩微靴底抠刮地砖的刺耳声响——那底下埋着未烧完的契丹密信,狼头火漆正在冰水里慢慢化开,像极了北汉小朝廷正在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