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的眉头松开些:“那田契怎么办?总不能真过户给外人。”
“用活契。”贾悦从袖中摸出张早备好的契纸样例,“写明三年后原价赎回,再让中人按手印。就算钦差查起来,也只当是正常买卖。”她顿了顿,又补了句,“昨日儿媳让紫鹃去查过,表舅家的大郎在扬州府当书办,最懂这些门道。”
沈家长子突然插话:“可这要动不少银钱……”
“大哥放心。”沈墨终于开口,他伸手替贾悦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我昨日去看了庄子的秋租,今年稻子长得好,银钱足够周转。”他转向父亲,目光灼灼,“悦儿的主意,我信。”
正厅里静了片刻。
沈父突然抓起契纸样例,对着窗户透光看了看:“好,就按五姑娘说的办!明日让账房把各庄子的田契都搬来,咱们一桩桩理!”他站起身,袍角扫得茶盏叮当响,“二郎去叫你母亲,让她把压箱底的地契找出来——可别再像去年似的,把苏州那处园子的契纸塞在妆匣最底下!”
待众人散去,贾悦捏了捏发僵的后颈。
紫鹃捧着热手炉凑过来,低声道:“姑娘,方才二奶奶使小丫头递了话,说王夫人昨儿个咳得厉害,怕是又为宝玉的婚事愁呢。”
贾悦接过手炉,指尖触到炉壁的温度,突然想起前世贾府被抄时,那些来不及转移的田契在火里蜷成黑蝴蝶。
她转身对紫鹃道:“去把我那方湘妃竹信匣拿来。”待紫鹃取来,她抽出张薛涛笺,笔尖在墨里蘸了又蘸,最后只写了句:“金陵田亩,早分早安。”
“让刘妈骑快马送去大观园,务必交到三姑娘手里。”她吹了吹墨迹,又补了句,“再给琏二奶奶带包川贝枇杷膏——她管家辛苦,别让旧年的咳疾犯了。”
午后,沈母的素云轩飘着茉莉香。
贾悦看着沈母将那串翡翠手钏放进樟木匣,匣底的防潮棉絮上还压着张新抄的清单:“这些是儿媳挑的最金贵的,共十二件首饰、八幅古画,都记在表舅母名下。每月初一十五,儿媳让账房送明细来,太太看着不对就叫人查。”
沈母摸着匣盖上的云纹,眉梢还挂着疑虑:“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往亲戚家送东西?”
贾悦蹲下来,替沈母理了理裙角的金线:“太太可记得上月周通判的事?”她声音放得极软,“如今查得这样严,咱们把东西分散开,就算真有人来……”她没说完,只是指了指窗外——几个粗使婆子正抬着空箱子往马厩去,“就像搬家时把瓷器分着装,总比全塞一个筐里保险。”
沈母的手指在匣盖上轻轻敲了两下。
她突然想起昨日早上,贾悦亲自带着小丫头擦了她房里的博古架,连最顶上那尊汝窑瓷瓶都没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