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悦看着她踉跄的背影,在袖中捏了捏紫鹃的手。
紫鹃垂眸掩住眼底的锐光,转身往另一侧的耳房走——那是去偏院的必经之路。
未时三刻,紫鹃的身影出现在库房后窗。
她隔着玻璃朝贾悦点了点头,袖口露出半片带泥的纸角。
贾悦心头一跳,面上却仍笑着替沈母捶肩:"母亲且宽心,许是奴才们粗心,回头让周管家再核一遍就是。"
待沈母回房歇晌,贾悦刚跨进自己院子,紫鹃便从廊下的花盆后闪出来。
她摊开掌心,半封密信还带着偏院湿土的潮气:"那老仆把信埋在梅树底下,奴婢抢在她前头挖出来的。"
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让贾悦的瞳孔骤缩——正是昨夜信袋里那个"周通判"的名字,后面还跟着几串数字:"沈府冬缎扣三成,银钱已汇往...够了。"她将信折成小方块,"去请老爷和姑爷来正厅,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正厅的炭火烧得噼啪响,沈父的茶盏重重磕在案上:"你是说,这老仆勾结外官,贪了库房的缎子?"
"不止。"贾悦将两本账册并排摊开,"周通判去年被参渎职,本该革职,可他的钱庄每月都有笔银子打进沈府账房——"她指尖划过其中一本账册的批注,"这笔'苏州织造例银',和宫中御史弹劾贾府私贩瓷器的时间,只差三日。"
沈父的胡须抖得厉害,他抓起那封密信扫了两眼,突然将茶盏砸在地上:"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立刻叫人把王妈捆了,我倒要问问她,是谁给的胆子!"
"老爷且慢。"贾悦按住他要拍案的手,"若现在抓人,幕后主使必定警觉。
儿媳有个主意——"她从袖中抽出本簇新的账册,封皮还带着墨香,"这是儿媳照着旧账誊的副本,多添了几笔'周通判'的往来。
今夜把它放在老爷书房门口,若有人来偷..."
沈墨一直沉默地站在旁边,此刻突然握住她的手。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锦缎传来,"你是要引蛇出洞。"
"不错。"贾悦望着沈父逐渐平复的怒容,"他们太急着让我出错,急着让沈家与贾府生嫌隙。"她转头看向窗外,梅枝上的雪正簌簌往下落,"只要他们肯动这本假账,我们就能顺藤摸瓜。"
深夜,沈墨替贾悦掖好被角,烛火在他眼底晃出细碎的光:"你为何总能预判他们下一步?"
贾悦望着窗纸上晃动的雪影,轻声道:"因为他们太急于让我失败。"她伸手接住落在窗台上的雪花,凉意顺着指尖爬进心口,"就像这雪,下得越急,化得越快。"
更漏在角落滴滴答答走着,远处突然传来打更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尾音被风卷着往京城方向去了,隐约能听见更夫多嘴的嘟囔:"听说皇上要派钦差下江南,说是要查什么...田产赋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