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跨进沈府正厅时,檐角铜铃正被穿堂风撞得脆响。
"跪下。"沈父的茶盏重重磕在梨木案上,青瓷裂纹里浸着冷茶,"京里都传成什么样了?
说我沈家公子与贾府庶女私相授受,成何体统?"
沈墨垂着眸,靴底碾过青砖缝里的苔痕。
父亲的官服下摆扫过他膝头,带着经年不变的沉水香,混着怒气里的呛人烟火气。
他记得昨日离京时,贾悦站在缀锦阁廊下,月白衫子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腕间那串他送的砗磲——是她穿书后第一次收男子的信物,当时她笑着说:"这可比现代的钻戒实在。"
"说话!"沈父拍案,茶盏跳起来砸在地上,"你当为父不知道那贾五姑娘的底细?
庶女、贾府内斗的棋子——"
"父亲。"沈墨突然开口,声线像浸过冰水的玉,"儿与悦儿共过患难。
去年冬日她为救湘云坠冰湖,是儿把她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前儿周瑞家的在园子里散布她攀附外男的谣言,是儿请了余御史的夫人来证她清白。"他喉结滚动,指节抵着青石板,"她不是棋子,她是...儿认定的人。"
沈母在屏风后轻轻咳了一声,帕子绞得发皱:"老爷,墨儿自小主意正......"
"你也跟着糊涂!"沈父转身瞪向屏风,"那贾家是什么门户?
宁国府的焦大醉骂,荣国府的寅吃卯粮,连元妃省亲的银子都是借的!
咱们沈家世代清贵,能容得下这样的儿媳?"
沈墨望着父亲鬓角的白发,忽然想起三年前自己中举那日,父亲也是这样站在正厅里,说"君子当择良配"。
可那时他不懂,所谓"良配"不是家世相当,是能陪他在寒夜里温酒读书,在他被政敌构陷时替他誊抄辩状的人。
"儿今日跪在这里,不是认错。"他直起脊背,"儿只是想告诉父亲,有些事,比门风更重要。"
正厅的紫檀落地钟"当"地敲了七下,沈父的手在半空僵了僵,最终甩袖而去。
沈母掀开屏风,帕子上沾着泪:"墨儿,你这是要把为娘的心揉碎么?"
沈墨起身替母亲理了理鬓发:"娘,等您见了她,就知道儿没看错人。"
贾府缀锦阁里,史湘云的笑声撞碎了窗上的冰花。"悦丫头,你猜我在赖大家的茶会上听见什么?"她啃着碧桃剥的荔枝,汁水顺着下巴滴在月白褙子上,"沈府的周妈妈跟张阁老家的嬷嬷说,沈老爷正托人相看京中几家嫡女呢!
什么陈阁老的三姑娘,李尚书的幺小姐,个个都是根正苗红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