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悦转身福了福:"二奶奶说笑了,台底下生着炭盆呢。"她瞥见王熙凤袖中露出半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突然想起前日查账时,王熙凤私下塞给她的田庄契——"你替我撕了大房的皮,我便替你垫个台阶",原来早有默契。
"沈夫人到了。"平儿掀着帘子进来,声音里带着笑,"坐着青呢小轿,身边跟着个穿月白棉裙的大丫头,手里抱着个锦匣,瞧着像是装着墨宝。"
贾悦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理了理鬓角的珍珠簪,跟着李纨迎出去。
湖面上的花灯倒映在冰面,像撒了一把碎金。
沈夫人站在竹台边,月白缎面斗篷上绣着折枝绿梅,鬓边只插了支银鎏金的梅枝簪——果然如沈墨所说,"母亲最厌珠翠,只爱梅"。
"这是贾府的诗社文会?"沈夫人的声音带着江南软语的甜糯,目光扫过竹台上的笔墨,"倒比我们苏州的雅集还讲究。"
李纨笑着介绍:"这是五姑娘的主意,她素日最爱琢磨这些。"
贾悦福身:"夫人见笑了,不过是想着借花灯会添些文气。"
"既是文会,总要有题。"沈夫人指了指冰面上浮动的花灯,"就以'灯月'为题吧。"
湖风卷着梅香掠过竹台,贾悦提起笔,墨汁在宣纸上洇开。
她想起沈墨说过,母亲最爱"淡而有味"的诗,便避开"火树银花"的俗套,写"灯影沉冰魄,梅香破月寒"——上句写花灯映冰,下句暗合沈夫人随身的梅香。
"好个'梅香破月寒'。"沈夫人凑近些看,指尖几乎要碰到纸面,"这字骨力清峻,倒不似女儿家的手。"
"夫人过奖了。"贾悦垂眸,"不过是跟着族中先生学了几年,不成气候。"
王熙凤突然插进来,手里转着个玻璃葡萄盏:"这位姑娘,莫非是哪家的千金?
我在京中贵女圈里倒没见过。"
这话像根细针,扎得人脊背发凉。
贾悦抬眼时,正撞进沈夫人审视的目光——她早料到会有此问,却还是喉头发紧。
"不过是贾府的庶女。"她声音清润,"蒙老太太垂怜,得以在府中走动。"
冰面突然"咔嚓"一声,惊得众人缩了缩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