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穿堂里,见王夫人的大丫鬟捧着个描金匣子匆匆而过,匣盖上沾着几点水痕——像是刚从药铺回来。
消息传得比风还快。
贾悦刚回自己院里,就听小丫鬟银蝶气鼓鼓地说:"二门上的张妈说,大太太屋里摔了茶盏!"
东院邢夫人房里确实乱作一团。
"一个庶出的丫头也敢管起正经主子来了?"邢夫人将茶盏砸在地上,青瓷碎片溅到绣春囊上,"老太太当这府里是她家开的?
我可是贾赦的正头娘子!"
她身边的陪房王善保家的弯着腰捡碎片,指甲盖被划破了也不敢吱声:"太太消消气,不过是管年例......"
"不过是管年例?"邢夫人扯下鬓边的点翠簪子,"年例里有各房的月钱、冬炭银、胭脂水粉,哪样不是油?
她管了年例,往后我屋里要添个嬷嬷、裁匹尺头,都得她点头?"她突然顿住,盯着妆镜里自己发福的脸,"且看她能翻出什么花样。"
与此同时,西院王熙凤房里,平儿正替主子捶背。
王熙凤半靠在迎枕上,帕子掩着嘴,指缝里渗出淡淡腥气——帕子上的血渍像朵枯萎的红梅。
"奶奶,老太太让五姑娘管年例......"平儿话没说完,就见王熙凤抬了抬手。
"我当是什么大事。"王熙凤望着窗纸上的冰花,声音轻得像叹息,"一个没出过阁的姑娘,懂什么油盐酱醋?
等她碰了钉子,老太太自然要把权再交回来。"她摸了摸腕上的金镯子,那是前儿贾琏说要当掉给她抓药的,"且让她耍两天。"
贾悦却没急着"耍"。
第二日卯时刚过,她就让金钏儿备了三盏茶,分别送到尤氏、李纨、薛宝钗处。
"大奶奶,我想着年例牵涉两府,单我一个人怕顾不过来。"贾悦坐在稻香村暖阁里,望着李纨案头堆着的《女戒》抄本,"大奶奶素日最是公正,若肯帮着核账,我也好避些嫌疑。"
李纨绣着并蒂莲的手顿了顿。
她嫁进贾府这些年,早学会了低眉顺眼,可眼前这姑娘眼里的光,倒让她想起刚嫁进荣国府时,自己也是这样想着"要帮珠儿撑起家"。"五妹妹既然信我,我便陪你走这一遭。"她将绣绷收进匣里,"只是我不大懂这些,怕帮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