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微颤,险些碰翻茶盏。
"姑娘请看,这阕《一剪梅》的批注......"张恪翻到某页,抬头正见贾悦盯着书册发怔,"可是有何不妥?"
"不,是这墨香......"贾悦定了定神,"像极了我幼时在江南老家闻过的。"她垂眸时,瞥见书册边缘有行小字,笔锋清瘦,写着"松风阁藏"。
松风阁!
她喉头发紧,想起前世总爱去的那家旧书店,门楣上挂着块褪了色的木匾,就写着"松风阁"。
老周是店主,总爱坐在藤椅上晒暖,给她递云片糕时,袖口总沾着墨渍——和眼前这书册上的墨香,一模一样。
"姑娘对这批注有何见解?"张恪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贾悦扫过书页上的蝇头小楷,那是对"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注解:"以眉与心分说,更见情长。"她忽然笑了,"张公子可知,易安写此词时,正与明诚新婚燕尔?
这'无计消除',倒像是小女儿家的娇嗔。"
张恪击节赞叹:"姑娘这话说得妙!
在下原以为是离情,经你点破,倒读出几分甜腻来了。"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沈墨原本站在廊下,听着屋内的谈笑声,紧绷的肩背渐渐松了。
他望着窗纸上晃动的人影,见贾悦垂眸时眼尾微弯,像只偷到腥的小猫,心里便跟着软了——这样的她,哪里是需要他护着的弱柳,分明是株长在石缝里的竹,看着纤弱,风越大,越挺得直。
"五妹妹好雅兴。"
薛宝钗的声音像片冰,"啪"地砸进热茶汤里。
贾悦抬头,正见她扶着莺儿的手进来,蜜合色大袄上绣着并蒂莲,腕间金镯子晃得人眼晕。"我在园子里闻见桂香,想着来寻老祖宗说说话,倒撞见这等热闹。"她眼波流转,扫过张恪手中的书册,"张公子这《漱玉词》,可是稀罕物?"
张恪忙起身见礼:"宝姑娘安好。"
"张公子客气了。"薛宝钗笑着坐下,莺儿立刻奉上自己带的茶,"我前日在蘅芜苑翻书,倒也见着本旧版的《漱玉词》,只是没公子这版精致。"她指尖轻点茶盏,"五妹妹自小在闺阁里读书,倒比我们这些人多了份灵秀——只是这诗会、雅集的,到底是外男,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