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简和宋佑对视一眼:“夏大人此言有理,要是咱们将负担都加到地方官员身上,只怕也有失偏颇。”
明知会引起皇帝不满,苏俨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皇上,以臣之见不如先将市舶司造船的工程停一停,如今正是上下共克时艰的时候,等度过了这个难关,再接着造船不迟。”
夏石几人心中几乎是要弹冠相庆,他们步步紧逼,终于将张济承师生逼到这一步了。
不消暗示,郑简默契的开口:
“不妥,市舶司的船已经开始造了,天下人皆知,这是为扬我国威出使西洋而造,若是造一半就停了,这算怎么回事?若传出去,岂不是被那些蕞尔小邦耻笑?何况这是为皇上的花甲寿做准备。”
原本胸中只有五分胜算,夏石闻言胸中便有了八分。
只要将这两件事儿关联起来,皇帝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弃造船,当下开口说道:“当初造船都是商量好了的,你们如今百般阻挠,是确有其事还是不想让皇上好好过寿?”
苏俨还在争辩:“正因为这是皇上的花甲寿,才需要造福天下,广施恩德。”
宋佑顶到:“不过是一场端午汛,又是不想造船,又是想要免税的,新政改革改了这么多年,赚来的钱都去哪儿了?”
“难不成,之前各地汇报上来的盛况,都是假的不成?”
宋佑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儿。
“去年黄河决堤,又逢上旱冬,朝廷都没免除北方百姓的赋税,如今江南遭灾便立刻免税,这传出去,北方的百姓们是否会觉得朝廷不公?”郑简步步紧逼,“到时候百姓们会觉得,如今朝中重臣都是南方士子,常年下去只怕会让北方学子心生怨怼。”
“此前北地遭灾都是靠南方支援,如今江南自己遭了灾无人相帮,只能给他们减税,这是人之常情,百姓们没有夏大人说的那般不可理喻,北方学子心生怨怼更无稽之谈,当年太祖皇帝设南北榜,就是念在北方初定,学子们难以安心念书,皇恩浩荡,何来怨怼?”
一向好脾气的苏俨此刻也是一肚子火,若不是夏石这帮人变着法儿的鼓动皇帝花钱,此刻怎么会连赈灾的钱都拿不出来。
夏石被苏俨呛的一愣,如今两方争执不下,仍旧坚持道:
“别的无所谓,只是市舶司造船一事,事涉皇上颜面,事涉皇上今年的花甲寿,令是一早就下的,若是朝令夕改,岂不是坐实了那起子人的狂妄之言?”
钦天监监正溅在外面的血迹尚未干透,夏石一句话,堵住了张济承腹中的千言万语,柳执旭还想说些什么,被张济承用眼神制止。
“皇上心中装着九州万方,宁可不考虑面子也要考虑百姓,但我们做臣子的不得不考虑!”夏石说的冠冕堂皇,再加上一副老实人的人设,更显得一身正气。
纵使皇帝脑海中一闪而过停止造船的念头,此刻也被夏石架了起来。
其实夏石的话未必无懈可击,但却暗合了皇帝心思,毕竟人生七十古来稀,他现在已经六十岁了,自觉辛苦一辈子,还能过几个整寿?
思忖半晌,徐徐开口:
“市舶司的船要接着造,江南是赋税重地,税收不能随意减免,你们该调粮的调粮,趁早赈灾才是正经,若是银钱不够,”皇帝顿了顿,“就多织些丝绸跟卖往西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