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峤伸出是食指抵在嘴唇前,做了个“嘘”的手势。
“皇上已经决心将洪永杀良冒功这事儿遮盖过去,所以不得再提,那祖孙俩是他们自己身子弱,扛不住廷杖死了,因为洪水死的这些人是手下人办事不力,赵王最多担个识人不清的罪名,这样处置,已经算是严惩。”
“笑话!”谢樱冷笑,“他当然没罪,只要他示意,就会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去为他杀人放火,他还能推说这些不是自己干的?”
“叫我说,那上万条人命都该算在他周景昭头上!”
“这已经是太子党多方动作的结果了,赵王可能还觉得自己委屈呢,”李峤无奈,“毕竟赵王可是皇帝最疼爱的儿子。”
凡是天家所为,是非对错旁人如何敢议论半个字?
“何况那洪灾,前面是天灾,后面就未必了,”李峤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低语。
谢樱瞳孔瞪大,瞬间了然。
只怕太子也不满皇帝偏心赵王,干脆拿了这么多人命和基础设施去跟赵王斗。
“经此一役,只怕赵王再没心思去争权夺利了,”谢樱低声道。
不管是百官还是百姓,都不允许出现这样的王储,何况有“贤德”的太子“珠玉在前”。
“并没有,”李峤摇摇头,“一个城池的人算的了什么?随便打一仗,屠城烧城都是常规行为,在他们眼里,跟所谓的九州万方相比,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何况成王败寇,赢家随便描画描画,将黑锅丢给对方就行,死多少人都是个数字,这种事情上,怎么赢的不重要,能赢就行。”
“这上万条人命,最多是给赵王抹点黑,招点骂名,皇上不会放在眼里,官员们更不会,”李峤感叹。
文官们对上有胆子杀身成仁,但对下就……
就算是有些良心,有些仁爱,但到底比不过一方官印,一头乌纱,何况朝堂中如今就是一池黑水,想做实事难如登天,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百姓就像是地里的韭菜,割一茬长一茬。
天底下那么多人,田地里那么多韭菜,割不完也杀不完。
“当年有个反王,城池被破的时候,只烧毁了自己的宫殿,没烧百姓屋舍,那块儿的百姓就一直念他的好。”
谢樱有些愤怒,甚至愤怒到喘不上气,现代社会人命大于天的理念,让她实在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畜生行为。
何况现代社会的她,也不过是个艰难求生的平民,这辈子穿成官家小姐纯粹是运气好,若是运气不好的,就是那些人口中的数字。
是被沉塘的女人,是被奸淫不敢出声的妇女,是追求不成被毁容的妇女,是瑞风赌场的冤魂,是洪永刀下的军功,是鞑靼口中的两脚羊,是当权者口中的数字。
谢樱只觉得胸中压抑的厉害,右手抓住扶手,大口大口的喘气。
对人命的漠视,对苦难的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