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文听得这话,只作未闻,脚步倏地加快,半点停留的意思都没有,恨不得直接插上翅膀飞出府去。
……
王承文一路步履匆匆,待踏入太极殿东堂时,额角已沁出薄汗。抬眼望去,谢邕早已先他抵达,正安坐于崔绍谦身侧,神色沉静地等候。
“臣,王承文叩见陛下,愿陛下膺天永命,万岁无疆。”
陈蒨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眉宇间带着几分倦意,只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在李萧然身旁落座。
“承文,当年咱们挥师灭晋,我领大军先一步南下,突袭汉中,而负责在关中围剿长孙陵残部的是你、谢邕还有朕的叔父陈文邵对吧?”
“陛下所言无差,正是如此。”
陈蒨指尖有规律地轻叩案几,语气里添了几分郑重。
“那朕且问你,当初在美阳,你可曾亲眼见得长孙陵身死吗?”
听到这个问题,王承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几分,神色肉眼可见地僵住,难看至极。他几乎未加思索,便急促地摇了摇头。
“回陛下,未曾亲眼见得!当时晋军的状况实在诡异,到最后,臣与五兵尚书、征西将军商二人议后一致决定,放火连同晋军的尸身一道,将整座美阳城付之一炬。”
“诡异?”陈蒨一下子便捕捉到了话中的关键,“给朕说说,诡异在了什么地方?”
王承文的眼神骤然失焦,仿佛被无形的手拽回那段炼狱般的记忆里,浑身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连声音都带着颤音。
“他们……他们在笑……不是人该有的笑,是那种像疯魔一样的狂笑,那股恶寒甚至能渗进骨头缝里!
明明城被围得水泄不通,粮早就断了,可他们像感觉不到饿,感觉不到刀剑砍在身上的疼,更没有半分惧意。
一个个红着眼,疯了似的往城外冲,不管不顾地撞向我军早已严整的阵形,那模样,根本不像是来拼命,倒像是来赴一场……一场狂欢的盛宴!”
谢邕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袍,指节泛白,脸上满是后怕 他思索再三后还是站起身补充道:
“陛下,真正的噩梦,是进城之后!当时我们虽杀尽了那些失控的晋军,却还没定下焚城的主意。征西将军带着我们入城查探,可刚踏进去,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子腥甜。
美阳城里到处都是百姓的残肢碎骸,骨头散落一地,肉被啃得七零八落,连石板缝里都渗着黑红的血水,整座城像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
我们在城里翻了整整半宿,只找到一个活口。那人四肢全断了,身上的肉被啃得坑坑洼洼,露着白骨,可他却没哭没嚎,反倒发出那种尖锐得能扎破耳膜的笑,浑身是血地朝着我们扭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