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东堂内,案几分列。陈蒨居中而坐,崔绍谦与李萧然分坐两侧,几张漠南的航拍照片已各自铺展于三人案前。
画面里除了草原地貌清晰可见外,还能清楚见到十余名披甲持械的士卒,正自武泉城而出,一路向北,渐离魏国边境。
看着照片里为首白发老者的背影,陈蒨只觉莫名熟悉,仿佛在哪见过,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正当他还在脑海中不断翻找着这个背影的时候,崔绍谦已经从士卒的装束上,看出了端倪。
“他们穿的是制式的甲胄,但并不是我们大魏制式的甲胄。”
李萧然此时也回过味来,发现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一拍大腿,连声低喃道:
“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话音未落,他已快速起身,向陈蒨拱手奏道:
“启禀陛下,依臣拙见,这图中的甲胄应是晋军的制式甲胄。更确切地说,应是晋专为边境作战,配备给精锐晋军的甲胄。”
陈蒨听罢只是微微点头,并未做过多的回应,他此时的思绪还停留在照片里,那个神秘的白发老者身上。
“张栎,此事既由你最先察觉并奏报,便与朕说说你的看法。
“是,陛下!”张栎躬身应道。
“臣认为此事当有两种可能,其一是蜀地官员中,有人暗行走私之举。当年灭晋之战的战利品,至今仍有不少囤积库中,诸如晋军甲胄、兵器之类,久置无用,或被有心人偷运出来牟利,图中牛车上所载,说不定便是此物。
其二是……怕有晋室余孽未除,意图北上勾连鲜卑,暗中图谋,欲对大魏不利!臣观那为首老者的背影,气度与寻常人不同,说不定便是当年司马氏的漏网之鱼。”
“这……不可能吧……”崔绍谦连忙插话道,“司马氏一族,当年皆是臣依照族谱逐一处置,桩桩件件都记得分明。臣敢以性命担保,彼时司马家尚存的族人里,压根就没有哪怕半位年逾古稀之人,所以绝无可能是司马家的余孽!”
李萧然则是俯身跪坐于地上铺开的地图前,上身微倾,指尖清晰点向蜀地所在的方位,侃侃而谈道:
“蜀中官员私贩甲胄兵器一事……倒也并非全然无此可能。那些军械常年堆在库房深处,蒙尘闲置,真要少个几件,一时半会儿确实难被察觉。
只是细想下来,若这些人真是为了牟利,要卖这些东西,走水路南下卖给楚国,岂不是更方便快捷?
可若要北上卖给鲜卑,就得横穿汉中、关中、并州这些地界,沿途皆是我大魏腹地,关卡重重,盘查甚严,稍有不慎便会败露,这风险也太大了。
再说,跋山涉水这么远,成本高不说,利润反倒未必可观。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们为何要做?”
正当堂内众人皆敛声沉思时,中常侍吴郸领着两个小黄门悄然入内,三人手中各端着漆盘,盘里所呈的是盐渍的松茸、竹荪等,皆是蜀地少有的山野珍味。他们轻手轻脚将漆盘搁在陈蒨案几旁,吴郸随即垂首解释道:
“启禀陛下,这些都是蜀地深山中难得的风味,是益州刺史柳闵特意差人送进宫,给陛下与皇后尝鲜的。
这不刚送进内宫没多久,皇后便让臣赶紧端几盘来,好让陛下先尝尝这山野的鲜气!”
陈蒨抬手从盘中捻起一枚盐渍的松茸,径直送入口中,细嚼片刻后微微颔首。待松茸咽下,他才抬手朝崔绍谦、李萧然方向指了指道:
“端两盘过去,让他们俩也品鉴品鉴。”
说着,他又将自己面前那盘,朝着张栎的方向挪了几寸,示意他也一同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