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直笑了,说:“他们果然是不用我担心的。”
胡宗宪也笑了笑,却显得很凄凉,说:“上路吧。他们会到法场与你相见。要说,你还从未看到过你的这个亲生儿子。”
王直长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胡宗宪,说:“这封信是我写给我那个干儿子的。里边劝他安心受降,遣散部众,莫要惹事生非。”接着,又压低声音,凑近些说:“我那干儿子折了老母妻子,只怕心有不甘,要作起乱子。如果真是那样,你尽可狠下心去剿灭。无需因顾忌我,而一再心慈手软。我在九泉之下,绝不会怪你。因为这是我欠你的,是我连累了你。”
胡宗宪说:“王本固已经调了俞戚两位将军去了。他若老实,便好;若仍存二心,恐怕便有难了。以目前这种状况,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王直突然问:“你心中怨恨我吗?毕竟我要连累你。”
胡宗宪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说:“我一点也不怨恨你。路是我自己在走。要死要活,也全是自己在做选择。”接着将嘴凑近王直的耳根说:“其实,我并不是没有活路可走。皇上给我的密旨里,写了不要泄露‘你是倭人’的消息,而且还让我看着办。摆明还是信任我的,也留了活路给我。毕竟我也是封疆大吏、朝廷功臣。就看我自己怎么做。只要我参一个密本上去,把所有罪责都推给恩师。若料得不错,必可安然无事。但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宁死也是做不出来的。因此我也没什么好怪你的。”
王直听了,双眼中竟浮出了泪花,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只是个人的立场和观点,都不相同。也许在别人眼中,死得轻于鸿毛。事实上就自身的出发点而言,已足够重于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