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他声音依旧低沉,却已没了那份骇人的戾气,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种无声的托付。
西暖阁里烧着暖融融的地龙,驱散了深秋的寒意。弘晖被安置在暖炕最里侧,早已支撑不住沉沉睡去,小脸在烛光下褪去了病态的潮红,显露出久违的宁静。奶嬷嬷抱着宁楚克坐在炕沿,正用小银勺极其小心地喂她喝温热的牛乳羹。
小丫头迷迷糊糊地吞咽着,眼睛半睁半闭。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小手无意识地抬起来,朝着自己额头的方向摸索过去。指尖触碰到那几颗硬硬的、凸起的痂壳,小嘴立刻委屈地瘪了下去,琉璃般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水汽。
“额娘。”她带着浓重的哭腔,声音又软又哑,“丑,宁儿丑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奶嬷嬷的手背上。
刚踏进暖阁的筱悠心头一酸,几步上前从奶嬷嬷怀里接过女儿,紧紧搂在怀里。“胡说!”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指尖却温柔地拂开宁楚克额前柔软的碎发,避开那些痂痕,“我们宁儿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小公主!这些痂啊,是坏东西被打败后留下的记号,证明我们宁儿特别勇敢,特别厉害!等它们掉了,额娘给宁儿做最最漂亮的衣裳,在额头上绣一只展翅的金蝴蝶,比太阳还耀眼,好不好?”
“金,金蝴蝶?”宁楚克的抽噎停了一瞬,泪眼朦胧地看着筱悠,小脸上满是犹疑,“真的比太阳还亮?”
“当然!”筱悠语气笃定,用指腹极轻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珠,“额娘什么时候骗过你?到时候让弘昐他们羡慕得流口水!”
宁楚克破涕为笑,虽然那笑容还带着病后的虚弱和泪痕,但眼睛里的光彩亮了几分。她伸出小手,紧紧抓住筱悠胸前的衣襟,小脑袋依赖地靠上去:“额娘说话算话,要最大的金蝴蝶。”
“好,最大的。”筱悠轻轻拍着她的背,哼起一首不成调的、温柔的小曲。宁楚克在她怀里蹭了蹭,眼皮渐渐沉重,终于抵挡不住疲惫,沉沉地睡了过去,只是小眉头还微微蹙着,仿佛梦里还在担心那只金蝴蝶不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