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的梆子撕裂浓雾,墨韵捧着三寸厚的绣坊账目疾步而来。晨露浸透的册页间,永和宫支取云锦的记录被朱砂勾出诡异的弧线——每月初五申时三刻,恰是太医请平安脉的时辰。
“这是上个月从浣衣局截获的。”白芷呈上件浸着药味的里衣,银针探入夹层时泛起幽蓝,“紫苏汁混着曼陀罗花粉,遇热则化作毒雾。”
小丫站在筱悠边上:“德妃娘娘宫里的芳若姑姑,总亲自来取绣线。上回我故意泼湿料子,发现夹层浸着......”她忽然伸出双手,手上的疤痕惊得筱悠倒抽冷气,“这是那次留下的。”
胤禛捏碎茶盏,瓷片深深扎入掌心。前世记忆如附骨之疽:佟佳额娘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冷”,德妃却站在蟠龙柱后笑得慈悲,腕间翡翠镯映着窗外纷飞的大雪。
“去承乾宫。”他霍然起身,朝珠缠住筱悠腕间玉镯。
佟佳贵妃倚在杏黄引枕上咳嗽,腕间佛珠缠着染血的帕子。胤禛跪在榻前捧药碗的手稳如磐石,眼神却死死盯着帘外飘动的紫苏香囊——那是德妃亲手所绣的安神之物,金线勾出的莲花蕊里藏着永和宫特有的双面绣针脚。
“咳咳......小四今日怎来得这样早?”贵妃勉强扯出笑意,指尖抚过他紧蹙的眉峰,“额娘没事,老毛病了......”
筱悠突然掀帘而入,怀中抱着从灵泉空间取出的赤血参。参须触到紫苏香囊的刹那,竟泛起诡异的青烟!
“额娘请看!”
她用剪子剪断香囊,暗紫色粉末簌簌而落。鎏金烛火忽明忽暗,映得满地毒粉如散落的星子。胤禛拾起香囊碎片,在莲花蕊心处摸到细微凸起——用放大镜才能看清的满文咒语,正是德妃的笔迹。
暴雨倾盆而至,胤禛站在永和宫的金砖地上。德妃捧着《金刚经》的手微微发抖,腕间翡翠镯与少年时送他的长命锁是一对,在雷光中泛着森冷的光。
“四阿哥这是做什么?”她笑得温婉,镶珠护甲划过经书上的慈悲为怀,“你佟佳额娘病着,该多在承乾宫尽孝......”
“为什么?”胤禛嗓音嘶哑如钝刀磨石,“儿臣七岁生辰那晚,您抱着我说‘额娘只有你了’——这话可还作数?”
德妃手中佛珠突然崩裂,檀木珠子滚落满地。她踉跄着扶住多宝阁,阁上供着的白玉送子观音砰然碎裂——那是当年将胤禛送走时,佟佳氏所赠的谢礼。
“本宫后悔了!”她突然撕破端庄假面,护甲深深掐入胤禛肩头,“凭什么我的孩子要叫别人额娘?他佟佳氏咳血而亡才好!本宫要你看着她咽气,要你跪着爬回永和宫求我!”
惊雷劈开夜幕,胤禛望着眼前癫狂的妇人,突然想起六岁那年染天花时,德妃隔着宫墙扔进来的平安符——被太医验出浸了痘痂脓水。记忆如毒蛇啃噬心脏,他缓缓举起那枚长命锁:“皇阿玛可知......永和宫小佛堂供着的,不是观音,是巫蛊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