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抻了抻有些褶皱的衣摆,心里头暗暗掂量着:姓刘的敢在胡同口动真格的,
十有八九是见过血的角色,不然眼神里不会有那股子狠劲。这公私合营的铺子牵连甚广,
真闹大了惊动公家,自己这治安干事的差事都可能保不住。犯不着为这点破事搭进去,
今晚就去值班室蹲点,万一真要是闹腾起来自己就装路过,既能卖表弟个好,
又不得罪那硬茬,左右都占着理。
赵德山眼一斜,嘴角撇了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以为送肉是给秦家的?是给那姓刘的看的!
让他知道你服软了,别再揪着不放,懂不?”
他瞥了眼墙上 “公私合营模范商户” 的奖状,那红色的字迹在灯光下有些刺眼,
“别忘了这铺子的性质,真捅到公家那里,你这点花花肠子全得抖搂出来,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他站起身,军大衣下摆扫过凳腿,发出 “咔哒” 一声轻响:
“我先走了,这事儿你自个儿掂量着办,依着我看,你也别等啥明儿天亮前了,
就趁着这会儿姓刘的还在,抓紧过去当面把这错儿给认了。”
棉门帘 “呼嗒” 晃了晃,一股寒风顺着门缝钻了进来,吹得灯芯颤了颤。
张屠户盯着那扇紧闭的门,胸口的火气 “噌” 地一下就上来了,突然抓起案上的剔骨刀往案板上一剁,
“啪” 的一声,猪皮裂开道口子,露出里面粉嫩的肉。
他心里头骂着赵德山冷血无情,又怨自己没本事,更恨孟彩霞油盐不进,害得他落到这般田地。
可脚底板却不由自主地往肉架挪 —— 那里脊肉确实是今儿最好的一块,油光水滑的,
瞧着就让人眼馋,这公私合营的肉铺子,还得靠这些好肉撑着门面呢,可不能就这么毁了。
…
秦家跨院大门口的积雪被午后的日头晒得软塌塌的,屋檐上的冰棱正往下滴答水,
在青石板上砸出一个个小圆坑,积成的水洼里映着晃悠悠的天光。
孟彩霞拢着怀里的小儿子,与刘清儒并肩往正屋挪步。
身后跟着秦淮林和秦向梦父女俩,秦家那几个半大的小子也缀在后面,
七嘴八舌地招呼着刘继祖和刘敬国这二位大功臣:“里头请您呐!”
“炕都烧得热乎着呢!”
“火炉子也旺着呢。”
刚迈过门槛,孩子们的叽叽喳喳就炸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