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按住她右手大拇指根儿的少商穴!"陈玄礼的白胡子都跟着手抖,捏着银针在装磁石粉的铜碗里转了三圈,"噗"地扎进婉儿手腕。深蓝色的血珠顺着针尾往外渗,在烛火下晃出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蓝靛粉在青砖上。萧绾绾突然从广袖里甩出根金闪闪的蚕丝,绕着婉儿脖子就勒:"我的好姐姐哟,当年在骊山磁液池,宇文老头可没少给咱们讲,你我这对双生花儿是生来克命的..."
"砰"的一声闷响,李琰抄起桌上镇纸就砸过去了。那镇纸是鎏金狻猊造型,足有三斤重,正砸在蚕丝中间,"嘣"地断成两截。婉儿趁机一滚,从软榻上摔下来,手忙脚乱摸到妆奁里的铜黛板,往胸口一按:"陛下还记得《千金方》里说的'磁石引针'不?"那黛板上的磁粉蹭到她锁骨下方的梅花烙印上,皮肤底下原本鼓囊囊的磁砂颗粒,突然跟被冻住似的不动了。
殿外传来"扑通通"的脚步声,跟落汤鸡似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冲进来,膝盖在青砖上磕出血印子:"陛下!潼关外...那些埋土里的陶俑兵,又、又动起来了!这回胸口嵌的是...是范阳卢家的狼头纹章!"
李琰的眉毛拧成了剑靶子,抓起案头的《括地志》就摔地上:"五姓七望这是要掀翻长安城?!"书砸开的那页正好是"泗水"条目,沾了磁粉的字迹突然泛出白光。婉儿扶着桌子勉强站起来,凑近一看,自己刚才流的血渗进"周鼎沉处"四个字里,竟慢慢显露出密密麻麻的星点,像谁拿炭笔在纸上戳了几百个小眼儿。
"这是璇玑图!"波斯来的娜菲赛姑娘一把扯下帷幔铺地上,她总戴着串琉璃珠子的手环,这会儿在烛光下晃得人眼花,"你们瞧北斗七星的方向,正对泗水入淮口呢!"她从怀里掏出个铜盘,上面刻着二十八宿的图案,往血印子上一比对,星星位置分毫不差。萧绾绾靠着柱子冷笑:"当年徐福就在那儿沉鼎炼药,现在去?怕是给倭奴送上门当靶子哟。"
外头"咔嚓"一声惊雷,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琉璃瓦上。李琰解下腰间玉带,把刻着龙纹的带扣塞进婉儿手里,指腹蹭过她掌心的茧子——那是常年握笔留下的:"传朕旨意,三日后亲征泗水。"他袖口的金线绣龙随着动作翻出暗纹,像活了似的在烛火里游。
汴河码头上飘着股怪味,王忠嗣皱着眉头盯着正在装货的楼船。这船足有三层高,船帮子刷着枣红色漆,可那股子桐油味里混着腥气,像夏天晒臭的鱼干。他伸手抹了把船板接缝处的褐色胶水,放鼻尖下一闻,脸色就变了:"磁砂混着鱼胶...这是倭奴的'活船'秘术。"
"大帅!"身后传来李光弼的惊呼声。那员猛将手里的陌刀正插在货箱里,木箱子被撬开条缝,里头哪是什么丝绸,全是一片片人形的磁砂板,叠得跟千层饼似的。每块板子胸口都嵌着指甲盖大的狼头徽记,狼眼是两颗黑琉璃珠,在暮色里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