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楼之上,寒风猎猎,卷起浓重的血腥气和硝烟,直扑面门,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赵桓扶着冰冷的墙垛,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但他强迫自己站得笔直,目光如炬,死死盯住下方那道已经快要被尸体和泥土填满的壕沟。
一个多时辰了!
自金军第一波骑兵试探被击退后,粘罕便改变了策略。他没有再轻易动用宝贵的铁骑,而是驱使着麾下数千步跋子,如同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行营西北方向的防线。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用人命填平壕沟,用血肉扫清鹿砦,为后续的铁骑冲击,铺平道路!
“杀——!”营墙下,殿前司都虞候李进早已杀红了眼,他挥舞着环首刀,带着亲兵堵在一段刚刚被金兵用钩索攀上数人的墙垛处,刀光翻飞,嘶吼声因力竭而变得嘶哑,“给老子砍下去!都砍下去!”
噗嗤!
一名刚刚翻上墙头的金兵被数杆长枪同时刺穿,惨叫着跌落下去,砸在下方拥挤的人群中。
但更多的金兵踩着同伴的尸体,怪叫着向上攀爬!壕沟对他们来说,似乎已不再是天堑!那些被砍断的鹿砦和拒马,反而成了他们攀爬的垫脚石!
角楼上,王权指挥着弩手和弓手不断向下倾泻着箭雨。神臂弩每一次发射,都能在拥挤的金兵人群中犁开一道血肉胡同,但金兵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仿佛无穷无尽!
“官家,”岳飞的声音在赵桓耳边响起,依旧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敌军步卒伤亡惨重,至少已折损一千五百人以上。但其攻势……非但未减,反而愈发疯狂!粘罕这是在不惜代价,要强行打开缺口!”
赵桓目光扫过远处高地上那面纹丝不动的粘罕大纛,以及大纛下那片黑压压、如同钢铁森林般的骑兵阵列,缓缓点头。
赵桓道:“他等得起,也耗得起。他麾下签军、仆从军众多,死多少步卒,他未必心疼。他真正在意的,是他的女真铁骑能否找到一击致命的机会。”
岳飞道:“不错。他以步卒消耗我军箭矢、体力,同时也在不断试探我军防线的虚实。方才西北角楼那段,敌军攻势最为集中,显然是看准了我军弩箭覆盖的死角和工事连接的薄弱处。”
赵桓道:“李进已经带着预备队顶上去了,但……”
他的话音未落,战场西北角方向,骤然爆发出更为凄厉的惨叫和震天的呐喊!
“官家!岳将军!西北角!!”一名负责了望的哨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近前,声音因恐惧而尖利,“金狗……金狗砍开鹿砦了!好多人冲进去了!李都虞侯……李都虞侯他被围住了!!”
赵桓和岳飞同时脸色剧变,猛地向前倾身望去!
只见西北角楼下方那段防线,在金军不计伤亡的反复冲击下,密集的鹿砦和拒马终于被砍出了一道数丈宽的缺口!黑压压的金兵步跋子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怪叫着从缺口涌入,与刚刚冲上去的宋军预备队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李进挥舞着战刀,带着亲兵奋力搏杀,试图堵住缺口,但涌入的金兵实在太多,他们很快便被淹没在人潮之中,陷入了重围!更要命的是,几个悍不畏死的金兵已经冲到了营墙根下,开始用大斧劈砍支撑营墙的木桩!
“糟了!”赵桓心头一紧!营墙若被破坏,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