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不可!"嬷嬷死死拦住门框,"万岁爷正在气头上..."
"去库房把先太后赐的镶金马鞍找出来。"胤礽勾起一抹石静娴式的冷笑,翡翠压襟撞在锁骨上生疼,"再传话给造办处郎世宁,就说太子妃要借他的《远西奇器图说》一观。"
南苑校场架起熔炉那日,京城落了今冬第一场雪。石静娴裹着狐裘看工匠铸模,忽见一队马车轧着积雪而来。胤礽穿着杏黄缂丝氅衣跃下车辕,怀中抱着裹锦缎的西洋书籍,发间东珠步摇随动作叮咚作响。
"殿下万安。"他行礼的姿态端庄得刺眼,转身时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道:"第四十八页,纽科门蒸汽机。"
三日后,当铸铁气缸在焦炭炙烤下轰隆作响,曲轴带动水车轮转如飞时,纳兰明珠官帽上的红宝石坠子终于不再晃动。康熙抚过发烫的铜制锅炉,突然将图纸掷向索额图:"你倒是说说,这般利国利民之物,怎就成了魇镇邪术?"
石静娴望向人群外的胤礽。太子妃的翟鸟冠冕压在乌云似的发髻上,衬得他面色比雪还白。昨夜递图纸的侍卫说,长春宫为送这几本书,赔上了秋纹一条命。
"儿臣还有本奏。"她突然掀袍跪下,掌心被碎石硌出血痕,"请设格物院,纳西洋历算之学,收天下匠作之人——就像这蒸汽机,总得先烧热了膛,才能推动万钧之物。"
胤礽在回宫轿辇上腹痛如绞。袖中滑落染血的帕子,他想起石静娴今晨塞来的汤婆子,突然低笑出声。那女人总说他演不好太子妃,却忘了他最擅长的本就是忍——忍三十年的储君之位,忍这副女儿身,忍这滔天权势从指缝流过的灼痛。
毓庆宫的更漏滴到子时,石静娴终于等到熟悉的环佩声。她看着胤礽褪下染血的亵衣,肩胛骨嶙峋如将折的弓:"秋纹的弟弟...
"发配宁古塔的路上,会有人救他。"胤礽往伤口撒金创药的手很稳,"索额图既敢在东宫安插眼线,就该料到要拿血来洗。"
雪粒子砸在窗棂上,像无数细小的齿轮在转动。石静娴望向案头新绘的铁路图,忽然觉得这深宫也不过是台庞大的蒸汽机,每个人都是身不由己的活塞,在灼热与冷凝间往复,推着锈迹斑斑的时代朝未知处踉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