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此刻,现实却来了个当头棒喝。
原来,师兄不但没有死,还在兵家道路上继续攀登,成为了胜将。
原来,自己近十年无法带领梁国东出,是因为师兄暗中坐镇对家。
原来,那个逼得连黑水杀神不得不使出反间计的劲敌,就是师兄。
原来,自己从来未曾走出师兄的阴影!
十年一梦,一场自以为翻了篇,实则从未醒来的恶梦。
如今,梦终于醒了。
睁开眼,眼前依然是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正如当年同门求学,每日同桌对弈。
彼时言笑晏晏,兄友弟恭。
如今冷眼相对,成王败寇。
相同的是,师兄依然是那个笑到最后的胜者。
不同的是,十多年后的今天,大家都老了。
人老了,心也就麻木了。
“师弟啊……”孙坡一手扶额,声调如诉,“你我相识于梁地,如今又在梁地重逢,也算有始有终了。”
“有终么……”
卷滂听出对方弦外之音,语气艰涩。
但见身后王子溪濯与一众老部下还在巴巴看着自己,只能咬牙而起,而后跪拜道:“败军之将,本无颜乞求活命。但此战非你我兄弟私斗,乃是齐梁国战。师兄背后代表吕齐之王,而师弟也身负保梁王子嗣之责,还望师兄以国事公事为念,容我等以战俘身份苟存!”
“国事?公事?”孙坡嗤声连连,却没有驳斥。
反而挥挥手,让一名书佐上前,当着卷滂等人的面,朗读一篇文章。
正是田籍亲自操刀创作的“狗洞军神”故事。
故事内容极尽猎奇之能事,当中节奏爽点把控之准,情绪起伏变化之快,乃是此世罕见。
然而此时众人心中只想着活命,哪里有闲心欣赏个中妙处。
反而因为故事角色处处对应现实人物,越听越觉得难堪。
卷滂更是悲愤道:“所谓成王败寇,师兄为胜者,今后如何修写史书自行其是便可,何必来此当众羞辱于我!”
“看来过去十年内,师弟依然不了解我。”孙坡轻轻摇头,神情萧索,“权势、名利、胜负,这些师弟看重的东西,却非我所求。”
“我若真在意这些,以当年梁王待我之诚,可谓唾手可得,何必等到今日?”
说到这里,孙坡目光抬起,投向无穷远空,似是回忆,又似渴望道:“我当年化名泊隼,便是期望随遇而安,逍遥自在。有容身之所,有妻女相伴,有弟子论学,此生便足矣!何必为了区区上将军之位,案牍劳形!”
“区区上将军之位?!”
原本卷滂一直低伏于地,闻得此言,却是勃然而起,激动道:“师兄可知师弟为了你口中的‘区区’,耗了多少心力,流了多少血汗,舍了多少钟爱,乃至白了少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