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前夕的肇庆羚羊峡蒸腾着湿热雾气,许砚秋跟着陆辰安踏入「老坑坊」时,正听见坑口传来「叮当」的钎石相击声。匠人砚铭枢赤足站在齐膝深的矿水中,手中「马尾钎」正击打在青紫色的「水岩」上,火星溅在砚石的「鱼脑冻」石品上,裂纹走向与父亲笔记里用红笔圈住的「端砚石品应力临界线」分毫不差。「老坑砚石要等西江水位退至『砚眼』,」他转身时,腰间牛皮工具袋上的「采石」二字浸着水痕,「这方『天青冻』的『火捺纹』得顺着岩脉走,钎头偏半分,石品的『呼吸孔』便要堵了。」
陆辰安的目光凝在案头的「端石抄手砚」,砚堂「冰纹冻」里嵌着极细的汞砂——与上月砚坊师傅猝死案中死者掌心的残留物成分相同。手机震动,联合国项目组发来预警:「端砚数字孪生模型在『石品成型』工序出现异常应力波,与1998年西江地陷数据吻合。」「砚师傅,」他晃了晃便携式光谱仪,「算法能算出砚石中绢云母的含量,能算出您采石时钎头与岩脉的共振频率吗?」老人的马尾钎突然在石面滑出刺耳的声响,钎头在「蕉叶白」边缘留下半道焦痕:「我师父临终前在『端溪砚谱』扉页用血写了句『石品通灵』,说这是砚石给匠人的最后通牒——机器量得出莫氏硬度,量不出岩脉里藏着的千年地火。」
许砚秋的镜头扫过墙上悬挂的《端砚图说》残页,泛黄纸页间夹着片「鸲鹆眼」砚石,石眼中心的「瞳子」处用金粉绘着北斗七星——与十二坊祖训组成「地支六合」闭环。砚铭枢转身时,工具袋漏出的辰砂在青砖上滚成「子」字,恰好与陶瓷的「午火」、玉雕的「未土」形成地支六冲。他忽然想起陆辰安备忘录里的推论:凶手在「采石」工序中将浸过砒霜的矿物油注入「石眼」,体温传导至砚台时,「火捺纹」下的裂隙便会扩张,释放溶于水汽的毒素。
午后在「洗石间」,砚铭枢捧出镇坊之宝「宋代苏轼抄手砚」的CT扫描图,胶片间夹着段焦黑的马尾钎残片——检测显示含有与1998年西江底沉船相同的矿物毒素。「古人在砚额『砚铭』的笔画凹槽里留了『导毒孔』,」他用显微镜指着「松风」二字的起笔处,「看似题跋的刻痕,实则是贯通石品的空心管道——每道钎痕都是砚石与匠人之间的死亡密语。」陆辰安盯着「随形雕刻」形成的应力集中点,忽然想起湖笔案的锋颖共振原理:凶手或许利用「天青」与「火捺」的热膨胀系数差,在37.5℃体温下触发石品开裂,毒雾顺着「鱼脑冻」的天然裂隙溢出。
母亲的消息在此时弹出:「用你寄的辰砂抹了茶杯裂纹,竟显出血色『子』字。」照片中,紫金土茶杯的冰裂纹间,辰砂结晶与釉色反应,形成甲骨文中的「子」字——与父亲当年在端砚图纸上画的「地火」符号完全一致。许砚秋忽然想起《砚田记》里被焚烧的残页:「文字如端砚,须在石品的裂隙里藏锋,方能承得住千年墨韵。」
暮色漫进老坑坊时,砚铭枢打开楠木砚匣,里面躺着历代砚人的「试坑残石」:裂了石眼的「宋坑」、漏了火捺的「梅花坑」、还有修补过八十三次的「麻子坑」。每方残砚的补痕处都刻着极小的星图,当十二方残砚按方位排列,星点竟与地宫祭坛的「十二时辰纹」完全重合。「康熙年间的学徒在『砚池』凿深了半寸,」砚铭枢摸着残砚上的焦痕,「后来在坑口刻下『敬砚如敬地』——每道钎痕都是西江岩脉的警示。」
归程经过羚羊峡古道,陆辰安忽然停在「数字砚坊」的玻璃墙外。机械臂正在复刻「随形雕刻」工序,却在「鸲鹆眼」的「瞳子」定位上连续出错——而口袋里的「端石抄手砚」残件突然发烫,砚背暗纹在紫外线灯下发亮,显出「守火·敬玉·尊金·崇木·重水·谐音·循丝·织锦·造纸·制墨·制笔·制砚」的荧光字迹。「许老师,」他望着应力监测屏上的异常峰值,「凶手要激活的是『地支六冲』与『十二时辰』的共振,而端砚的『子水石眼』正是贯通地脉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