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况且,他在颍川并无亲眷,即便回来,也不过是换个地方批公文罢了。”
“倒也是,奉孝那性子,怕是宁愿在丹阳喝酒看公文,也不愿舟车劳顿跑这一趟。”
荀彧莞尔:“主公倒是了解他。”
夜风微凉,王镜拢了拢衣袖,忽然叹道:“说起来,当年在颍川时,奉孝可是我们三人中最恣意的一个,论起天下大势,言辞犀利如刀,却又总能在最紧要处点到为止。”荀彧目光悠远,似也陷入回忆:“是啊,那时他还总嫌我太过谨慎,说我‘谋定而后动’是好事,但若事事都要算尽,反倒失了先机。”
王镜笑道:“可如今,他倒替你坐镇后方,替你批阅文书,可见世事难料。”
荀彧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他嘴上抱怨,实则比谁都可靠。前几日有官员递上来的赋税奏报有纰漏,他一眼便瞧出问题,连夜派人核查,第二日便修正了账目。”
王镜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奉孝之才,确实无人能及。”
她顿了顿,忽然侧目看向荀彧,半开玩笑地问道:“文若,你说……若我现在修书一封,邀奉孝来颍川一聚,他会不会丢下公文就跑来?”
荀彧失笑:“主公若真想见他,何须修书?直接下令召他便是。”
召郭嘉来这念头刚起,就被王镜自己按了下去。克制像一层薄纱,将那些跃跃欲试的念头都笼住了,只余下清醒的考量。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没什么可惜。横竖再过些时日就能回丹阳,到时候自然能见到。
“政务要紧。奉孝在丹阳坐镇,你又在颍川陪我,若都聚在一处,反倒耽误正事。”
王镜转身面向荀彧,眼中重新泛起笑意:“况且,能与文若独处,也是难得的机会。”
“奉孝那聒噪性子若在,怕是要搅得人不得安宁。”
荀彧闻言,白玉般的耳尖顿时泛起一抹薄红。他下意识地垂下眼睫,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边缘的云纹,声音比平日低了几分:“主公说笑了……”
庭院里的竹影婆娑,将月光剪碎成细碎的光斑洒在他的白衣上。
夜风带着些许凉意拂过他的鬓角,几缕散落的发丝随风轻扬。
荀彧微微仰首,清俊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分明。
他望着夜幕中那轮澄澈的明月,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随即轻声说道:“今夜月色真好。”
荀彧突然将话头转向月色,王镜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那轮明月高悬中天,清辉洒落,将整个庭院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晕之中。
王镜望着天边明月,忽然轻声吟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荀彧闻言微微一怔,转头望向她,只见她眼中映着月光,似有万千思绪流转。
“好诗。”荀彧轻声赞叹。
在这乱世之中,能得如此良辰美景,能与知己共赏明月,已是莫大的幸事。
他缓缓抬起手,似要触碰什么,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只是轻轻整理了下被风吹乱的衣袖。
“是啊,”他温声应和,“千里共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