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两人瘫坐在个土包上喘气。李铁柱摸出皱巴巴的飞马牌香烟,打火机"咔嗒"一声窜起蓝火苗。火光腾起的刹那,张大山瞥见土包侧面露出半截褪色的红纸——那分明是清明上坟压的黄表纸!
"铁柱!"张大山嗓子劈了调。李铁柱举着火机的手开始哆嗦,火苗跟着乱颤。摇曳的光影里,一块青石碑从浮土中狰狞地凸出来,碑上"陈刘氏之墓"几个字被雨水泡得发胀,碑脚还粘着没烧完的纸钱。
"这不是......不是陈家冲那个跳井的......"李铁柱的烟掉在坟头,火星子燎着半枯的荒草。两人这才看清,方才坐着的"土包"是个塌了半边的坟冢,坟头插着的引魂幡早烂成絮状,此刻正在夜风里招魂似的飘。
张大山喉咙里发出声不似人声的嚎叫,连滚带爬往下冲。李铁柱被坟边横生的荆棘勾住裤腿,洛阳铲"当啷"砸在石碑上,在寂静的山林里炸开声惊雷。两人谁也没敢回头,疯跑间踩塌了无数枯骨,身后似有无数细碎的啃噬声贴着脚后跟追来。
破晓时分,浑身挂彩的两人撞开村卫生所的门。赤脚医生王瘸子掀开李铁柱血糊糊的裤腿,镊子夹出截森白的人指骨。张大山瘫在条凳上发抖,帆布腰带不知何时断成两截,断口处留着排参差的齿痕。
后来村里传言,陈刘氏冤魂不散,专在月夜拓宽黄泉路。村东头赵瞎子说得有鼻子有眼:"那夜北斗倒悬,正是阴司开门借道的时辰。活人踩了鬼路,三魂七魄都要被收去当买路钱......"
开春时,有人见张大山拎着香烛纸马上山。他跪在那座塌坟前烧了整刀黄表纸,火星子在白昼里幽幽地蓝。下山时他棉袄后襟裂了道尺长的口子,露出里头发黑的棉絮,活像被什么利爪撕过。
而李铁柱家新起的灶房梁上,至今还悬着把铜钱剑。每逢月夜,剑穗上的五帝钱就叮当作响,吵得左邻右舍的看门狗整夜狂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