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时雨更疯了。玉带河翻着黄浊的浪头,桥面青石被冲刷得油亮。陈卫国攥着伞骨发颤的油纸伞,数着桥面石板往家走。雨水模糊了视线,他数到第二十七块时,脚下突然蹿起蓝紫色火花。
"滋——"断裂的电线像条银蛇缠上脚踝,陈卫国最后的记忆是后脑勺撞在石栏上的闷响。醒来时满屋缭绕着艾草味,奶奶正往他太阳穴抹薄荷膏,窗外的雨还在下,床头摆着半碗冷掉的符水。
三日后清晨,陈卫国被奶奶拽着穿过七拐八扭的巷子。仙婆家的神龛前供着发霉的米糕,檀香熏得人睁不开眼。裹小脚的老太婆捏着陈卫国的生辰八字,突然浑身筛糠似的抖起来:"黑伞遮阳,黑衣引路,这是城隍座下收魂的阴娘子哟!"
窗棂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仙婆枯枝般的手指戳在他眉心:"后生仔不该与她对上眼!阴差引路最忌生人注目,那电线本该..."话尾被骤起的穿堂风卷走,奶奶慌忙往功德箱塞了张皱巴巴的粮票。
那年霜降,陈卫国跟着送葬队伍经过青石桥。纸钱飘到第二十七块石板时突然打着旋往天上卷,他盯着青苔缝隙里焦黑的灼痕,终于明白那日闪电劈断的电线本该落在何处。从此经过石桥,他总把视线钉在鞋尖前三寸,却再也没见过那把吞噬阳光的黑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