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线路老化。"早会上赵主任摘下眼镜揉太阳穴,但我看见他后颈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那天下午设备科来检测,所有指标正常得令人不安。技术员临走前嘟囔:"这机器新得能照镜子,你们ICU是不是闹..."
"慎言!"护士长突然尖声打断,手里端着的葡萄糖瓶子晃出细碎波纹。角落里正在配药的小刘手一抖,注射器针头直接扎穿了橡胶瓶塞。
转机出现在深秋的雨夜。120送来个心梗的包工头,四十五岁浑身酒气,金链子在抢救灯下泛着油腻的光。"老子...老子有的是钱..."他挣扎着要扯掉氧气面罩,腕力大得三个男护士都按不住。
"只能收1号床了。"小刘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背后的电子钟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我盯着监护仪上跳动的ST段,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胎死腹中的孕妇,当时她的丈夫也是这样青筋暴起地吼叫,最后死在手术台上——也是1号床。
清晨五点零三分,尖锐的报警声再次响起。我冲进病房时看见包工头像条离水的鱼在病床上抽搐,除颤仪电极片在他毛茸茸的胸口压出两道红痕。"200焦耳准备!"赵主任的吼声里混着仪器充电的嗡鸣。三次电击后,室颤波形依然固执地扭曲着。
"换床!快换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喊出这句话的。众人手忙脚乱把患者转移到3号床的瞬间,心电监护仪突然恢复窦性心律,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拨动了某个开关。
从此1号床彻底成了禁区。新来的规培生好奇张望时,我们会指着床头说"设备故障";科主任来查房时,那套"特殊监护需求"的说辞已经练得滴水不漏。倒是那个包工头出院时,特意送来面锦旗,金线绣的"起死回生"四个大字刺得我眼睛发疼。
昨夜巡房时,我发现1号床的床单不知被谁铺得整整齐齐,连床头卡都插回了原位。正要伸手调整,突然听见背后传来声模糊的叹息,转身却只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淡蓝色隔帘上,被月光拉长得像个陌生的魂魄。
今早上班时,我在更衣室镜子里看见后颈有三道抓痕,暗红色的,像极了心电图纸上那些致命的室颤波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