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头寨第三栋吊脚楼内,竹编的窗棂筛进细碎月光,在斑驳的木梁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屋内陈设简陋如常:褪色的蓝布幔子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晃,墙角陶罐盛着半坛酸汤,火塘里的余烬偶尔迸出几点火星,将墙上悬挂的干辣椒串映得忽明忽暗。
温羽凡却毫无察觉这真实的平静,直挺挺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他的眉头深深拧成死结,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浸透的青布衣下,隐约可见蛊纹正沿着血管蜿蜒游走,如同蛛网般将他困住。
突然,他脖颈猛地绷紧,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手指痉挛般抓挠着地板,仿佛正与无形的敌人殊死搏斗。
昏暗的节能灯在墙面上投下幽绿的光晕,苗族青年阿当的影子在斑驳的墙皮上反复拉扯,仿佛困在蛛网里的飞蛾。
他赤足踩着潮湿的水泥地来回踱步,绣着银线图腾的绑腿在脚踝处簌簌作响,铜铃脚链随着急促的步伐发出细碎而杂乱的颤音。
“怎么办?怎么办?下一步该怎么做?”
“是要联系发布悬赏的人吗?”
“还是要直接杀了他,拿他的人头去换钱?但我没杀过人啊……”
“怎么办?怎么办?”
“但是杀人啊……”
木桌上横陈着温羽凡的行李,裹着鲛鱼皮的刀鞘泛着冷光,鳞片状的纹理在幽暗中流转,仿佛蛰伏的毒蛇。
阿当突然跪坐在地,指尖抚过刀鞘凸起的纹路,瞳孔里跳动着扭曲的贪婪:“一千万啊!这么多啊!拿了钱,我要盖全寨最好的楼,要娶全寨最漂亮的姑娘!不!要娶全苗疆最漂亮的!”他像是在为自己打气,心中的决心渐渐坚定。
阿当猛地一把抽出了温羽凡的武士刀,刀身如血,带着森森杀意。刀锋在他掌心划出细痕,血珠顺着纹路渗入刀身,将原本暗红的刀芒染得更加妖异。
窗外惊雷炸响,闪电将他的身影劈成狰狞的剪影,手中的利刃已然化作修罗的獠牙。
阿当的脚步如同灌了铅,一步一滞地朝着温羽凡挪动。明明不过丈许的距离,在他眼中却漫长得如同永无尽头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