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绳这时突然反缠住镇长的脖颈。井底伸出来七双小手，将挣扎的男人拖进了灌浆口。水泥涌入他嘶吼的喉咙，在瞳孔凝固前，镇长最后看见族谱上的红圈全部转移到自家先祖姓名上。
黎明前的沱江翻涌如沸。林河跪在桥墩的裂缝处，将染血的半截指骨按进了混凝土。七口陶瓮破水而出，在江面排成北斗七星。骸骨们挣脱麻绳束缚，天灵盖的铜钉在晨光中化为齑粉。
小杰从水泥封裹中跌落，腕间红绳寸寸断裂。男孩睁眼的瞬间，林河看见女儿的身影在瞳孔深处一闪而过——她穿着生日那天的碎花裙，裙摆沾着永远洗不净的血泥。
第一缕阳光刺破乌云时，大桥轰然垮塌。林河在坠落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锁骨处的血洞涌出一大群白蝶。蝶翅掠过江面，死去的工人从浊浪中浮起，民国二十年的铜钱在他们掌心化作尘埃。
新桥竣工的典礼上，剪彩的红绸突然自燃。火舌窜过"沱江大桥"的铭牌，烧出焦黑的"打生桩"三字。施工队从地基挖出八口陶瓮，新增的那口瓮身刻满现代工程术语，内有一具缠着麻绳的骸骨，工作服胸牌依稀可辨"林河"字样。
镇长夫人深夜接到电话，听筒里传来小杰的笑声。她推开儿童房门，见儿子正在地板上画桥，画纸角落添了一个穿碎花裙的小女孩。窗外的老槐树上，七盏白灯笼无风自摇，照亮树杈间晃动的绳结——那麻绳的新旧程度，正与百年前悬吊陶瓮的铁链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