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们像见了鬼似的纷纷后退。方才问话的那个突然从怀里掏出个脏兮兮的护身符按在额头上,含混不清地念叨着什么。赵三正纳闷,一个穿藏青布衫的矮胖妇人从村道尽头快步走来,腰间挂的铜铃随着步伐叮咚乱响。
"外乡人,"妇人阴鸷的目光在灯笼上停留片刻,"我是村里的神婆。你今晚住村东头王寡妇家,记住——"她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灯笼,"别点它。"
赵三被安排在一间贴着褪色门神的厢房。王寡妇送来的晚饭是红薯粥和咸菜,他扒拉两口就搁下了,心思全在那盏灯笼上。油灯下仔细端详,灯罩上的美人脸越发清晰,甚至能看清睫毛投下的阴影。最奇的是灯座,竟雕成五指微拢的手骨造型,仿佛随时会抓住什么。
"装神弄鬼..."赵三嘟囔着,却忍不住一次次抚摸灯罩。那材质触感诡异,像极了人的皮肤。他忽然想起去年在省城见过的西洋画,那些剥皮示众的死囚后背就是这样纹理。
窗外传来"沙沙"声,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窗纸。赵三猛地回头,只见月光将树影投在窗棂上,枝桠的阴影恰似伸长的指爪。他松了口气,掏出随身的小酒壶灌了两口,辣得喉咙发烫。
"点一下应该不妨事..."酒意上头,赵三摸出洋火。火柴划亮的瞬间,他分明看见灯罩上的美人睁开了眼睛。火苗接触灯芯的刹那,"噗"地腾起一簇幽绿色的火团,将整间屋子映得如同水底。
更骇人的是灯光照出的影子——墙上本该属于赵三的剪影,脖颈处多出一双纤细的女人手臂,正缓缓收紧。赵三惊叫着去扑灯,手指穿过火焰却感觉不到灼热,只有刺骨的阴寒顺着指尖往骨髓里钻。
灯笼突然自己熄灭了。
黑暗中,赵三听见床底下传来"咯咯"的轻笑,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就像有人从狭小空间里爬出来。他僵在原地,冷汗浸透了里衣,直到听见老鼠的吱吱声才找回呼吸。
"自己吓自己..."他强笑着摸到油灯重新点燃,昏黄的光亮下屋内一切如常。只是不知何时,灯笼提柄上的红绳松开了,像条死蛇般耷拉在地上。
三更梆子响过时,赵三被一阵歌声惊醒。那是个女人幽怨的调子,忽远忽近地唱着:"拾我骨,照我路,郎君啊...为何不回头..."他惊恐地发现白骨灯笼又亮了,这次火光是妖异的猩红色,照得满墙血淋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