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抬头看他,司墨的眉峰被篝火映得发红,像极了去年上元夜,他披着月光翻进乐坊围墙,替她捡回被萧太后摔碎的琵琶碎片时的模样。
她喉间一暖,将琵琶往案上一放:"编钟和骨笛不是用来听的。
等明日寅时三刻,我在阵前弹《破阵曲》,编钟随我击节,骨笛从槐林里应和。"她指节叩了叩地图上的老槐林,"云无咎的士兵多是北境招募的,最怕寒夜听悲音——我这琵琶能摸透人心,到时候他们的刀还没举起来,胆先寒了一半。"
"那白姑娘和孙某呢?"孙勇士拍着胸脯,腰间的板斧震得甲片叮当响。
这汉子是前日里从云无咎营中逃过来的,说是受不了主将克扣军粮,"末将别的不会,砍人准头足!"
"你带八百人跟白璃进老槐林。"沈清欢将一叠染了朱砂的绢帕递给白璃,"白璃的绣活能引蝶,你让弟兄们把绢帕绑在箭上,等我琵琶声里混进《惊鹊》的调子,就往敌营射。
蝶群被朱砂味一激,能把他们的旗幡全扑落——到时候望川原的风往哪吹,他们的视线就往哪偏。"
白璃接过绢帕,指尖轻轻抚过帕角绣的并蒂莲。
那是沈清欢去年冬天教她绣的,当时她被乐坊的嬷嬷打了手板,是沈清欢偷偷用草药替她敷伤,说"手是绣娘的命,也是刃"。
此刻她对着沈清欢弯了弯眼睛,用手语比了个"放心"。
"至于卢兄弟......"沈清欢转向帐角站着的青衫士兵。
那人身量单薄,左眉骨有道浅浅的疤,正是前日里跪在她帐前求见的云无咎旧部,"你明日卯时回营,就说被我们的巡逻队抓了,挨了三鞭子才逃回去。"她摸出半块碎玉,"这是我娘留下的,你贴身带着。
等我琵琶弹到《离歌》第三段,你就带人烧了他们的粮草车——玉坠沾了我的血,我能凭琵琶音找到你。"
卢士兵突然单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泥地上:"沈姑娘当日在破庙给末将一碗热粥时,末将就知道,您这样的人,该站在最高处。"他喉结滚动,"末将妹妹病了三年,是您让白姑娘送了十两银子去。
云无咎的粮饷,够买十车药,可他连半文都不肯拨......"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