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堂的檀香被穿堂风卷着打旋,沈清欢抱着琵琶站在原处,指尖轻轻抚过琴弦,弦音如游丝般漫开。
她抬眼看向苏大人,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苏大人既然要验,不如请王评委与三位德高望重的乐师同验如何?
一来显公正,二来也免得有人趁机使手段。"
王评委本在廊下喝茶,闻言放下茶盏。
他年近六旬,长须垂至腰间,是长安乐律司的老供奉,最厌歪门邪道。
此刻捻须点头:"沈小娘子说得是。
老夫虽信《乐律志》,但规矩在前,验一验也无妨。"
苏大人的额角沁出细汗。
他原想支开旁人单独验琵琶,趁机做些手脚,此刻被沈清欢将了一军,若再推拒倒显得自己心有不轨。
卢谋士在他身后轻咳一声,他咬咬牙:"自然依王评委的意思。"
王评委带着两位白发乐师走上前。
一位老者先接过琵琶,指节叩了叩琴身,又仔细查看弦轴与共鸣箱;另一位则捏着铜尺敲了敲琴背,听声音辨材质。
沈清欢垂眸站着,看那铜尺划过琴身的每一寸——这琵琶是母亲用南海千年沉木所制,琴腹刻着《广陵散》残谱,哪里藏得住机关?
"好琴!"敲琴背的老者突然赞了一声,"这木音清越,当是沉水香木,《乐律志》里确有记载。"王评委接过琵琶试弹了个泛音,琴声如鹤鸣穿云,震得梁上悬的铜铃都嗡嗡作响:"无机关,无邪性。
苏大人,可还满意?"
苏大人的脸青了又白,勉强挤出笑:"是下官多心了。"
沈清欢将琵琶抱回怀中,指腹擦过琴颈上一道极浅的划痕——那是前世被嫡姐推下楼梯时磕的。
她垂眸时睫毛轻颤,藏起眼底的冷光。
方才检查时,她瞥见卢谋士的目光总往珊瑚树那边飘,而那半片碎瓷,此刻正卡在珊瑚枝桠最深处,像枚暗红的刺。
"接下来,便是乐女升艺伎的终评。"王评委拍了拍衣袖,"规矩不变,各展所长,由五位评委与百位观众投票。"
沈清欢的对手是个穿月白裙的姑娘,名唤阿蘅,此刻正站在台侧,指尖绞着裙角。
她身后站着郑乐师,那是苏大人花大价钱从江南请来的琴师,擅长用吴音入曲,最是勾人柔肠。
"清欢姐,加油。"黄鼓手是个圆脸少年,此刻将鼓槌在掌心转了个花,"我昨晚把《破阵乐》的鼓点练了十遍,保准跟你配合得严丝合缝。"
沈清欢朝他笑了笑。
她早用天音琵琶试过阿蘅的情绪——那姑娘在郑乐师指导下,必定会弹《采莲曲》,用软绵的音色讨好评委。
而她要的,是用《破阵乐》的激昂,撕开这乐坊里所有的柔靡。
"第一位,阿蘅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