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在云府门廊站了半柱香,直到杏黄旗上的鹤纹被暮色浸成深灰,才攥紧琵琶弦转身。
司墨走时带起的风还裹着军营里的铁锈味,她喉间发苦——上一世她被丈夫休弃时,也见过这样的背影,那男人说"沈氏善妒",可这一世,她竟要被心上人误会与旁人私相授受?
"阿姊。"白璃的声音从角门传来,绣篮里的丝线被她攥得发皱,"我去后厨要了姜茶,你手凉......"
沈清欢接过茶盏,指尖触到白璃掌心的茧子。
这哑女总在她最狼狈时出现,像株长在墙缝里的野菊。
她低头抿茶,忽然想起今日在云无咎房里,他盯着天音琵琶时眼底那丝灼亮——那不是对乐伎的欣赏,倒像饿狼见了肉。
"白璃,"她将茶盏递回,"可听过西市有位陈郎中?
专会鉴乐器的。"
白璃愣了愣,指尖在掌心快速比划:"陈半仙?
我阿爹生前说过,他能听出琴木长在第几座山,辨得出弦是春蚕还是秋蝉吐的丝。"她忽然抓住沈清欢的手腕,眼神急得发红,比划得更快,"可那人三年前就封了门,说是得罪了贵人......"
"得罪贵人好。"沈清欢抚过琵琶背的云纹,"贵人要藏的,往往是最要紧的东西。"
第二日未时三刻,沈清欢蹲在西市破瓦巷的墙根下。
她穿了白璃改的旧布裙,鬓边只插根木簪,活像来买便宜胭脂的小娘子。
墙内传来劈柴声,她摸出袖中半块桂花糕——这是今早替厨娘代班时藏的,那妇人总说她手巧,揉的面剂子能立住。
"谁?"门闩"咔嗒"一响,露出半张皱巴巴的脸,酒糟鼻上沾着木屑。
沈清欢将桂花糕递过去:"陈郎中,我有把琵琶,弦断了十七次,每次接上音都更亮。"
陈半仙的眼睛突然瞪圆,像被雷劈了的老松树。
他一把拽她进门,木门"砰"地撞上,惊得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
天音琵琶搁在八仙桌上时,陈半仙的手在发抖。
他先摸琴颈,指节沿着木纹一寸寸碾过去,又凑到琴箱前闻,最后用指甲轻叩面板——"咚"的一声,像敲在空瓮里。
"唐时雷氏琴坊的百纳材。"他突然抬头,眼里烧着火,"你看这云纹,是用南海砗磲粉调的漆,每道纹都对应二十八星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