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夜半抄经人
金陵城的秋雨带着刺骨的阴冷。
陆远站在"藏古斋"斑驳的木门前,油纸伞边缘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血花——不,是灯笼映照下的错觉。他第三次叩响门环时,铜绿剥落的兽首衔环发出沉闷的回响,像是叩在某种中空的腔体上。
门缝里的灯光忽然暗了一瞬。
"吱呀——"
开门的老人身形佝偻,靛蓝布衫下露出枯竹般的手指。最令陆远不适的是那双眼睛:浑浊的眼白泛着尸蜡般的青灰,瞳孔却缩得极小,如同针尖,在昏暗的灯下泛着诡异的反光。
"三年零四十七天。"老人的声音像是从井底传来,带着水汽的回音,"周公的梦该醒了。"
陆远呼吸一滞。他确实在三年前的秋分夜,从岐山地宫带回那卷竹简。但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周公梦卜"的事。
藏古斋内弥漫着陈年线香与霉变纸张的气味。陆远注意到墙角堆着的不是古籍,而是数十个陶瓮,瓮口用朱砂符箓封着。最靠近书案的那个瓮微微晃动,发出指甲刮擦陶壁的声响。
"东西呢?"老人转身时,布衫后摆掀起一角——陆远分明看见他腰间缠着一条青铜锁链,链节上刻着与竹简相同的星图符号。
当陆远取出那卷用红绳捆扎的竹简时,案上的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飞溅的灯油在竹简表面烫出几个小孔,孔洞中渗出青黑色的黏液,散发出熟悉的腥气——和地宫塌陷时,那七个考古队员鼻腔里涌出的液体一模一样。
老人枯瘦的手指突然暴起青筋。他解开红绳的动作不像在展开竹简,倒像在解开某种活物的束缚。竹简完全摊开的刹那,陆远听见阁楼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接着是液体滴落的"嗒嗒"声,正落在他的后颈上。
冰凉,黏腻。
他抬手去摸,指尖却触到某种纤维状的物质——抬头望去,阁楼缝隙间垂下一缕灰白头发,发梢正滴着尸液。
"别管她。"老人头也不抬,指甲刮擦着竹简上霉变的纹路,"1958年有个女学生也来问过周公梦卜的事,现在......"他指了指那个晃动的陶瓮,"成了最好的镇纸。"
竹简完全展开后,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刻痕。那些看似杂乱的线条在油灯下逐渐显现出规律——不是星图,而是某种内脏解剖图。心脏位置刻着篆体"非攻",肝脏区域则是"止戈"二字。
最诡异的是,当陆远凑近观察时,竹简上的纹路竟随着他的呼吸频率微微起伏,就像......
就像在呼吸。
"这不是竹简。"老人突然抓住陆远的手腕。触感冰凉滑腻,仿佛握着的是一截泡胀的尸骸,"是周公的肋排。"
窗外炸响一道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