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航岛的灯塔在第二十个年头的雨季生出了灵智。声禾发现塔顶的忆沙会自动旋转,将海雾转化为淡金色的光带,缠绕在过往的船桅上,像系了条平安绳。光带接触到船帆的瞬间,会浮现出模糊的图案——是船员们最牵挂的人,或是家乡的屋檐,或是等待的灯火。
“北原的冻土在化冻。”声汐展开从北原传来的信,信纸边缘沾着冰碴,上面画着道裂开的冰缝,里面涌出黑色的泥浆,旁边用墨字写着“沉渊”二字。她的归航螺挂在胸前,此刻正发出沉闷的嗡鸣,螺口的忆光忽明忽暗,“守原人说,冻土下的‘沉渊谷’裂开了,里面的泥浆能吞噬一切,掉进泥浆的动物会化作黑色的影子,爬上岸后只会重复临死前的动作,像被冻住的皮影戏。”
声禾手腕上的忆光印记泛着冷光,与北原的寒气产生共鸣:“是沉渊煞。”他看着印记的变化,与《异煞录》里的记载完全吻合,“由冻土下的万年怨气与融化的冰水结合形成,黑色泥浆是它的躯体,影子则是被吞噬者的残魂,被煞气困在‘执念循环’中,比失途煞更残酷,因为它不仅切断方向,还将生灵困在最痛苦的记忆里,永无止境。”
声汐的孙子声垣才八岁,却继承了家族与光影沟通的能力,能从黑色影子里读出残留的情绪。他捧着块从北原带回的泥浆,装在守心木制成的盒子里,泥浆表面浮着个小小的影子,正重复着奔跑的动作:“它在怕。”男孩指着影子,“里面有很冷的记忆,像是被冻在冰里喊救命,喊了很多年,嗓子都哑了。”
砚汐的孙女砚垣正在用忆光和沉渊谷的冰水调和“破妄露”,液体泛着淡金色的光,滴在黑色泥浆上,会激起白色的泡沫,影子在泡沫中会短暂恢复清明。“北原的守原人寄来块‘冻魂玉’。”少女指着桌上的玉石,表面覆盖着冰裂纹,“是从沉渊谷的冰缝里挖的,里面冻着缕最古老的残魂,据说是初代守原人的,他在阻止沉渊煞扩散时被吞噬,残魂一直困在玉里。”
声垣突然将归航螺贴在冻魂玉上,螺口的忆光与玉石的冰裂纹相融,影子在泥浆中停下奔跑的动作,抬起头像是在眺望远方:“它在看北原的方向!”男孩眼睛一亮,指着窗外的北方,“祖父说,万物的残魂都有归宿,沉渊煞困住的影子,其实是在等一个‘带它们回家’的信号。”
前往北原的路上,雨季的雨水混着融化的雪水,让冻土变成了泥泞的沼泽,偶尔能看到黑色的影子在泥地里爬行,重复着被吞噬前的动作:有猎人举着弓箭瞄准,有牧民挥着鞭子赶羊,有守原人挥舞着断刀刺向泥浆——都是他们生命最后一刻的执念,被沉渊煞永远定格。
声禾将破妄露洒在影子上,淡金色的光芒渗入影子,猎人的弓箭突然转向天空,牧民的鞭子落在空处,守原人的断刀插进泥土——是短暂的清明,让他们脱离了痛苦的循环。“这些影子还保留着一丝本我。”他看着渐渐恢复模糊的影子,“沉渊煞的泥浆能凝固执念,却冻不住最深的牵挂,只要找到‘归乡’的记忆,就能打破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