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眸,低头拂弄着茶沫子不敢细看。
两人商议着明日的事,谢知主动说道:“还请佑儿姑娘也同去,姑娘机敏必有助益。”
宋辙倒是假意沉凝半晌,才转过头来问佑儿:“谢县令所言,你作何想?”
佑儿抬眸,两人的眼眸里清晰可见对方的影子,何况金稞子还在钱袋里发烫嘞。
“都依谢县令的意思。”她颔首道。
谢知见宋辙认可自己,佑儿也应下提议,顿生欢喜。可知他履职至今极少被人认可的时刻。
议完了事又用过饭,谢知提着灯笼亲自将二人送回了内院,才去公房整理被赵靖荒掉的公务。
察觉身后之人离得远,宋辙放慢了半步道:“明日你要从八仙里的妇孺那里多听些有关军户,方田等事,还要听听她们各家各户田地收成,往年税赋如何交的。”
不就是套别人的话,佑儿不知不觉与宋辙走在一条水平线上,衣袂相连,只是夜色之下,难以察觉这丝不妥。
“大人放心吧,我最擅长这些事了。”佑儿得意道:“除了大人,咱们衙门里谁没跟我讲过家事。”
暮色苍茫,宋辙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灯笼,过往如白驹过隙,从他脑海里浮现又落幕,低声笑了笑:“你想听我的家事?”
这是能说的吗?佑儿捂了捂嘴,忙摇头:“大人的私事,岂是奴婢能听得的?”
宋辙“嗯”了一声,半晌不言语,走在屋檐下时,才道:“今日早些歇息,养精蓄锐。”
衙门的屋子比之客栈小了些,但胜在这墙砌得厚,宋辙坐在书案前,思绪万千。
在宋辙的记忆里,再也没见过比爹娘更恩爱的夫妻了,他自小家中殷实,爹娘见他已到了送去书院的年岁,想着家中热闹些,就想再生个孩子。
他记得每旬从书院回来,看到娘亲日渐显怀的肚子,心里盼望着那素未谋面的手足降临。
娘常说,辙儿要学富五车,今后科考入仕,给弟弟做个表率。有时又说,将来中了举人老爷,成为妹妹的倚仗。
后来啊,他不仅中举,还过了殿试,被圣上钦点成了榜眼,可身边除了挼风,没有为他高兴的人了。
从他成为孤儿那日起,宋辙就暗自发誓,也许官拜庙堂,爹娘看到才会放心。